第 64 章
当伊薇特从梦中醒来时,那借由别人视角传来的清晰感受依旧深入骨髓。
梦境中,狂风呼啸着,云层奔跑着，某种事物在等待她……不,准确的说是等待着幼小的摩尔。
它巨大而饥渴，那南瓜大小的软体多足生物或许仅仅是它的神经末梢。
或许自宇宙诞生以来，广袤的黑暗迷宫中就有无数可怕的不可能之物隐藏其中,只是人类的文明太短太蒙昧,他们并不知道看似正常的东西后面隐藏的危险真实。
这世界上究竟还有多少未知隐藏在“理性”之后，被人们擅自认定的“科学”和“定律”所掩盖呢？
她突然想到,为什么人类会本能地惧怕黑暗，大概因为无垠的宇宙本身就是无光的，每当夜幕降临，人们看到一望无际的黑暗天幕时,就会意识到自己的孤单和无知吧？
伊薇特努力让自己不要去思考更多，假如那梦境是一座冰山,那么她就不要去想象水面以下的东西,仅仅分析完全显露出来的部分。
那位叫“里昂”的男孩就是被她杀死的“黑杰克”吗？如果这一点属实，那他究竟是与摩尔共同获得超凡能力,还是长大后各自有了际遇？
他们互相知道对方是超凡者吗？如果知道,他们的关系又是什么？会不会也有一个神秘组织把他们联系在一起？
一个个问题思考过来,却始终由于缺乏线索无法得出结论。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摩尔得到的超凡能力一定来自于陨石中的怪异生物,或许那也是某位古神的眷族,温斯洛说过的话中证实了那天有一个南瓜大小的同源生物离开了宅了，多半就是摩尔小时候遭遇的、疑似眷族的东西。
没想到这么多年了，它还一直呆在她身边。
伊薇特总觉得，或许摩尔和“黑杰克”关系并不像小时候那么密切，摩尔看起来像是对古神眷族已经全身心崇拜和憧憬，但“黑杰克”显然是另一种超凡者，这时代也有不少超凡者在觉醒后小富即安，利用自己能力在文明社会中过得舒舒服服，特殊使命局一般不会为难这样的人，他们遇到困境时还会给予一些帮助，避免他们铤而走险。
虽然“黑杰克”作恶多端，但姑且可以算是享乐主义一派的野生超凡者，摩尔则是信徒式，信徒式和自以为聪明的好奇心旺盛学者型是最容易惹出事情的。
她思考了半天，已经毫无头绪，索性丢开一边。
反正出现在她梦境中的场景大约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对于现在的情况毫无帮助，组织既然已经知道那个软体生物的存在，剩下的关键就是抓住它。只要能逮到，一切都好说。
不过，这次做梦后，她感觉自己的能力又变强了一些，就像又使用了一支晶体似的。
究竟是为什么呢？
让她产生这种换位梦境的目前有3人，黑袍人“九头蛇”，“沸血湖主”杜兰，以及被温斯洛说“存在方式很奇怪”的摩尔，其中摩尔交给组织时还有生命迹象。
虽然杀死了但没有做梦的有“黑杰克”和藤壶神子。
这一切有什么规律吗？
真是难以理解。
这次能拿下摩尔变化的怪物，多亏了从巫师集市中得到的火焰斗篷药剂，有了这东西在，她等于随身携带了一个可以转换的能量源，药剂对她的加成作用绝非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
唯一的问题大概是不够隐蔽吧，无法在有普通人时候使用，而且现在已经用掉一支，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方法能够多弄来一些。
……
在休息了几天后，伊薇特终于完全回到自己的日常生活。
在养病的这些天里，她几乎完全没有参加社交活动，就连信件和明信片都没写几封，这让小伙伴有些担心。总算到了她宣布康复并再度出现在人前的时候，俱乐部的朋友们立刻提议去他们最常去的法兰西餐厅“主教冠”庆祝。
“祝‘曼陀罗’的健康，干杯！”
在有着华丽落地窗的房间内，几位俱乐部成员相互庆贺着，一道道美味的料理被揭开半圆形保温盖，每人身后都有一位侍者负责为贵客取菜，以及传递长桌上的信息。
“费雪先生，福克纳先生希望与您共饮。”伊薇特身后的侍者附耳低声说。
饭桌上礼仪是不能一个人喝酒的，必须找一位其他客人，由侍者为双方沟通，然后默契地一同喝一口酒。
“费雪先生，狄金森先生希望与您共饮。”
“费雪先生，……”
由于太久没见面，伊薇特果断成为了大家敬酒的对象。
“喂，你们适可而止，曼陀罗他刚刚生了病，不要让他喝太多！”总算夹竹桃制止了同无休止的共饮游戏。
“万幸你终于恢复了健康，这些天我都在为你担心，原本打算去探望你，上次从汉普斯特绿地路过时，我还让跑腿男仆送上了名片，但尤利西斯爵士差人谢绝了我，说你需要静养无法见客。”箭毒木唏嘘着说。
“曼陀罗的叔叔尤利西斯爵士是位相当高明的顾问医生，既然是他的判断，一定不会有问题的。”夹竹桃摆出一个让大家安心的手势。
“谢谢你们的关心，我现在已经完全没事了，我静养的时间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事呢？”
“发生什么……呃……”一位成员踟蹰着。
“我的姨妈佩尔什子爵夫人在一次暴徒袭击中丧生了。”箭毒木叹息道。
“我很遗憾。”伊薇特低头表示哀悼，其他人也同样。
在场只有她知道事情的真相，佩尔什子爵夫人接触了绝对禁止的危险古代遗物，并且犯下了严重的罪孽，多半已经交由精神系超凡者审问，最后结局只会是被秘密处决。然而这一切都是无法公开的，如果民众知道一位门第高贵的贵族女儿竟然残杀少女保持青春，并且这种与巫术无异的药物还能发挥作用，一定会有人效仿的，而且这也会让民众对国家的统治产生不信任感。
“你们看，对面的伍斯沃特保险大厦！”突然一位靠窗的俱乐部成员不顾礼仪喊道。
大家循声望去，只见对面楼的房顶上，一个人影站在最高层的栏杆边，看起来手足无措，战战兢兢。
“他在干什么？”“自杀者？”“周围没有看到胁迫他的人。”
房间内的人七嘴八舌讨论着。
“上次我和曼陀罗去古德伍德赛马会时，这附近也有一位银行家跳楼自杀，最近经济有那么不景气吗？”夹竹桃抚摸着下巴回忆说。
那次自杀的银行家留下了遗书，而且在闹市区跳楼，周围有很多目击者看到了全程，基本上没有任何他杀的可能。
“……所以说，虽然王国的繁荣建立在商业上，但如果一个人把他所能支配的一切资财当做赚钱的流动资本投入事业中，那他也与疯狂无异了，你说对不对，曼陀罗。”夹竹桃一顿分析，然后扭头寻找伊薇特的认同。
可是他旁边却只剩一个空空的凳子。
“曼陀罗……咦？曼陀罗哪去了？！”
此时的伊薇特正在奔跑。
那个看起来像是要自杀的人就在街对面的楼上，只要快一些，她是来得及的。
伊薇特注意到他的表情十分犹豫，看起来就像是有什么在逼迫他结束自己的生命，这样的人通常不会很快下定决心，或许自己有机会能救下他。
肖特此时站在栏杆边，看着脚下灰色的街道。
他不想死，尤其这个角度看来，构成伦敦的基调的铅灰色石块让他想起妻子温柔的灰色眼睛。但他没有任何办法，他在“狩猎游戏”中被选中了，他将成为被猛兽追逐的牝鹿。
肖特经营着一间家具工厂，他用自己的资本购买原料，然后把原料分发给工匠，让他们以计件的价格进行加工，然后还给他雕花镶板、黄铜把手、铁钉、铰链等，最后再组装为成品卖给消费者。
在以往，这个过程总能带给他不菲的回报，但随着“游戏”的改变，困境突如其来降临了。
在成为“牝鹿”的一刻，一场又一场的危机不断袭击着他，首先是工匠开始罢工，工会介入调查，并认为他长期苛待工人，他的名誉一落千丈，银行和生意伙伴也不再借钱给他。紧接着，他的主顾告诉他不能及时付款，这时又传来噩耗，一家刚准备到伦敦居住的“神圣罗马贵族”世家其实是一伙流窜作案的骗子，他们用分期付款形式购买了肖特工厂生产的一整套别墅的豪华家具，然后为它们保了巨额保险，并伪装火灾烧掉了它们，在拿到保险赔偿金后，这一伙人就此消失无踪，连带卷走了没有结清的绝大部分家具款。
货物无法收回款项，资金链断绝，肖特绝望地发现自己连明天的工钱都发不出来，他的生意伙伴还在要求破产清算，希望法庭把他的存货和财产都卖掉，可以想象下辈子他只能在负债累累的饥寒交迫中渡过。
他已经没有任何选择了，只能用生命结束这个残酷的游戏，这样那些嗜血的猎手们才会终止狩猎，他的家人和剩下的财产也能够得以保全。
这一切很简单，只要向前一步，其他人就能得救了。
除了他自己以外。
可是还有别的选择吗？
就在肖特身体前倾，即将向下坠落之时，却突然感觉一股大力拉扯着他，把他摔到了栏杆内的空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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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境中,狂风呼啸着,云层奔跑着，某种事物在等待她……不,准确的说是等待着幼小的摩尔。
它巨大而饥渴，那南瓜大小的软体多足生物或许仅仅是它的神经末梢。
或许自宇宙诞生以来，广袤的黑暗迷宫中就有无数可怕的不可能之物隐藏其中,只是人类的文明太短太蒙昧,他们并不知道看似正常的东西后面隐藏的危险真实。
这世界上究竟还有多少未知隐藏在“理性”之后，被人们擅自认定的“科学”和“定律”所掩盖呢？
她突然想到,为什么人类会本能地惧怕黑暗，大概因为无垠的宇宙本身就是无光的，每当夜幕降临，人们看到一望无际的黑暗天幕时,就会意识到自己的孤单和无知吧？
伊薇特努力让自己不要去思考更多，假如那梦境是一座冰山,那么她就不要去想象水面以下的东西,仅仅分析完全显露出来的部分。
那位叫“里昂”的男孩就是被她杀死的“黑杰克”吗？如果这一点属实，那他究竟是与摩尔共同获得超凡能力,还是长大后各自有了际遇？
他们互相知道对方是超凡者吗？如果知道,他们的关系又是什么？会不会也有一个神秘组织把他们联系在一起？
一个个问题思考过来,却始终由于缺乏线索无法得出结论。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摩尔得到的超凡能力一定来自于陨石中的怪异生物,或许那也是某位古神的眷族,温斯洛说过的话中证实了那天有一个南瓜大小的同源生物离开了宅了，多半就是摩尔小时候遭遇的、疑似眷族的东西。
没想到这么多年了，它还一直呆在她身边。
伊薇特总觉得，或许摩尔和“黑杰克”关系并不像小时候那么密切，摩尔看起来像是对古神眷族已经全身心崇拜和憧憬，但“黑杰克”显然是另一种超凡者，这时代也有不少超凡者在觉醒后小富即安，利用自己能力在文明社会中过得舒舒服服，特殊使命局一般不会为难这样的人，他们遇到困境时还会给予一些帮助，避免他们铤而走险。
虽然“黑杰克”作恶多端，但姑且可以算是享乐主义一派的野生超凡者，摩尔则是信徒式，信徒式和自以为聪明的好奇心旺盛学者型是最容易惹出事情的。
她思考了半天，已经毫无头绪，索性丢开一边。
反正出现在她梦境中的场景大约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对于现在的情况毫无帮助，组织既然已经知道那个软体生物的存在，剩下的关键就是抓住它。只要能逮到，一切都好说。
不过，这次做梦后，她感觉自己的能力又变强了一些，就像又使用了一支晶体似的。
究竟是为什么呢？
让她产生这种换位梦境的目前有3人，黑袍人“九头蛇”，“沸血湖主”杜兰，以及被温斯洛说“存在方式很奇怪”的摩尔，其中摩尔交给组织时还有生命迹象。
虽然杀死了但没有做梦的有“黑杰克”和藤壶神子。
这一切有什么规律吗？
真是难以理解。
这次能拿下摩尔变化的怪物，多亏了从巫师集市中得到的火焰斗篷药剂，有了这东西在，她等于随身携带了一个可以转换的能量源，药剂对她的加成作用绝非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
唯一的问题大概是不够隐蔽吧，无法在有普通人时候使用，而且现在已经用掉一支，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方法能够多弄来一些。
……
在休息了几天后，伊薇特终于完全回到自己的日常生活。
在养病的这些天里，她几乎完全没有参加社交活动，就连信件和明信片都没写几封，这让小伙伴有些担心。总算到了她宣布康复并再度出现在人前的时候，俱乐部的朋友们立刻提议去他们最常去的法兰西餐厅“主教冠”庆祝。
“祝‘曼陀罗’的健康，干杯！”
在有着华丽落地窗的房间内，几位俱乐部成员相互庆贺着，一道道美味的料理被揭开半圆形保温盖，每人身后都有一位侍者负责为贵客取菜，以及传递长桌上的信息。
“费雪先生，福克纳先生希望与您共饮。”伊薇特身后的侍者附耳低声说。
饭桌上礼仪是不能一个人喝酒的，必须找一位其他客人，由侍者为双方沟通，然后默契地一同喝一口酒。
“费雪先生，狄金森先生希望与您共饮。”
“费雪先生，……”
由于太久没见面，伊薇特果断成为了大家敬酒的对象。
“喂，你们适可而止，曼陀罗他刚刚生了病，不要让他喝太多！”总算夹竹桃制止了同无休止的共饮游戏。
“万幸你终于恢复了健康，这些天我都在为你担心，原本打算去探望你，上次从汉普斯特绿地路过时，我还让跑腿男仆送上了名片，但尤利西斯爵士差人谢绝了我，说你需要静养无法见客。”箭毒木唏嘘着说。
“曼陀罗的叔叔尤利西斯爵士是位相当高明的顾问医生，既然是他的判断，一定不会有问题的。”夹竹桃摆出一个让大家安心的手势。
“谢谢你们的关心，我现在已经完全没事了，我静养的时间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事呢？”
“发生什么……呃……”一位成员踟蹰着。
“我的姨妈佩尔什子爵夫人在一次暴徒袭击中丧生了。”箭毒木叹息道。
“我很遗憾。”伊薇特低头表示哀悼，其他人也同样。
在场只有她知道事情的真相，佩尔什子爵夫人接触了绝对禁止的危险古代遗物，并且犯下了严重的罪孽，多半已经交由精神系超凡者审问，最后结局只会是被秘密处决。然而这一切都是无法公开的，如果民众知道一位门第高贵的贵族女儿竟然残杀少女保持青春，并且这种与巫术无异的药物还能发挥作用，一定会有人效仿的，而且这也会让民众对国家的统治产生不信任感。
“你们看，对面的伍斯沃特保险大厦！”突然一位靠窗的俱乐部成员不顾礼仪喊道。
大家循声望去，只见对面楼的房顶上，一个人影站在最高层的栏杆边，看起来手足无措，战战兢兢。
“他在干什么？”“自杀者？”“周围没有看到胁迫他的人。”
房间内的人七嘴八舌讨论着。
“上次我和曼陀罗去古德伍德赛马会时，这附近也有一位银行家跳楼自杀，最近经济有那么不景气吗？”夹竹桃抚摸着下巴回忆说。
那次自杀的银行家留下了遗书，而且在闹市区跳楼，周围有很多目击者看到了全程，基本上没有任何他杀的可能。
“……所以说，虽然王国的繁荣建立在商业上，但如果一个人把他所能支配的一切资财当做赚钱的流动资本投入事业中，那他也与疯狂无异了，你说对不对，曼陀罗。”夹竹桃一顿分析，然后扭头寻找伊薇特的认同。
可是他旁边却只剩一个空空的凳子。
“曼陀罗……咦？曼陀罗哪去了？！”
此时的伊薇特正在奔跑。
那个看起来像是要自杀的人就在街对面的楼上，只要快一些，她是来得及的。
伊薇特注意到他的表情十分犹豫，看起来就像是有什么在逼迫他结束自己的生命，这样的人通常不会很快下定决心，或许自己有机会能救下他。
肖特此时站在栏杆边，看着脚下灰色的街道。
他不想死，尤其这个角度看来，构成伦敦的基调的铅灰色石块让他想起妻子温柔的灰色眼睛。但他没有任何办法，他在“狩猎游戏”中被选中了，他将成为被猛兽追逐的牝鹿。
肖特经营着一间家具工厂，他用自己的资本购买原料，然后把原料分发给工匠，让他们以计件的价格进行加工，然后还给他雕花镶板、黄铜把手、铁钉、铰链等，最后再组装为成品卖给消费者。
在以往，这个过程总能带给他不菲的回报，但随着“游戏”的改变，困境突如其来降临了。
在成为“牝鹿”的一刻，一场又一场的危机不断袭击着他，首先是工匠开始罢工，工会介入调查，并认为他长期苛待工人，他的名誉一落千丈，银行和生意伙伴也不再借钱给他。紧接着，他的主顾告诉他不能及时付款，这时又传来噩耗，一家刚准备到伦敦居住的“神圣罗马贵族”世家其实是一伙流窜作案的骗子，他们用分期付款形式购买了肖特工厂生产的一整套别墅的豪华家具，然后为它们保了巨额保险，并伪装火灾烧掉了它们，在拿到保险赔偿金后，这一伙人就此消失无踪，连带卷走了没有结清的绝大部分家具款。
货物无法收回款项，资金链断绝，肖特绝望地发现自己连明天的工钱都发不出来，他的生意伙伴还在要求破产清算，希望法庭把他的存货和财产都卖掉，可以想象下辈子他只能在负债累累的饥寒交迫中渡过。
他已经没有任何选择了，只能用生命结束这个残酷的游戏，这样那些嗜血的猎手们才会终止狩猎，他的家人和剩下的财产也能够得以保全。
这一切很简单，只要向前一步，其他人就能得救了。
除了他自己以外。
可是还有别的选择吗？
就在肖特身体前倾，即将向下坠落之时，却突然感觉一股大力拉扯着他，把他摔到了栏杆内的空地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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