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重用
临下班的时候，所里同事恒之，又趁紫云不注意，凑到她办公桌前，讨好地笑着。
紫云看见他，下意识地想要再次躲开。可惜，时间已经来不及了。无奈之下，只得硬着头皮，边跟他说着“嗨”，边露出既抱歉又遗憾的表情。
“那个恒之，我今晚有事，明晚有事，这段时间都有事……”
我先说明，免你尴尬，这样婉拒，算是和尚头上趴虱子了吧？紫云尬笑着，等待他的反应。
一年来，这哥们那叫一个锲而不舍。今天请吃饭，明天请看电影，后天请听演唱会，再后天请看展览……名目繁多，屡请屡败，屡败屡请。紫云又不傻，对没感觉的追求者，自是拒而远之，免得误人误己，瞎耽误工夫。
聊可慰者，恒之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颓唐之色。
“紫云，你误会了。我是来通知你，孔教授请你去一趟。”
紫云“腾”地一下子，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脸色都变了。
“你再说一遍，谁……谁……有请？”
恒之忍不住乐了，“孔教授，咱们所里唯一姓孔的教授。”
“妈呀！”紫云小声嘀咕一声，不敢有片刻的耽搁，赶忙推了推椅子，挪腿就走。
恒之觉得有趣，仍不忘再添点趣，“那个，紫云，等你哪天有空，我们再约？”
紫云回头瞪他一眼，唇语了一个“滚”字。
去往孔教授办公室的路上，紫云心里别提多七上八下了。
孔教授是他们所所长，平素为人谨慎，不苟言笑。一般有请，大都是工作出了问题，进行一对一的，针对性的批评教育。
再加上老先生说话艺术，拐弯抹角，绵里藏针，罗里吧嗦，听他批评教育，如同碰到了《西游记》里的唐僧，被念了一百八十遍紧箍咒。
紫云是去年来的研究所，还没有被孔老亲训的经历，常常引以为幸事。今天上午，还有同事开玩笑：紫云啊，别幸灾乐祸，孔教授怕是已经盯上了你。
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这不，猝不及防地，紫云就被“请去一趟”了。
唉，会是什么事呢？
紫云思来想去，自问工作勤恳，算得上低调谦和，偶尔调皮也是人后，没犯什么大错啊……
忽然，她想起一事，难道是论文？
前不久，她提交了一篇论文。文章对李白的悲剧人生进行了新颖的剖析。不对啊，研究李白，她可是下了大功夫的。自问选题新颖，资料翔实，行文质朴流畅，问题应该不大啊。
不过，除了论文，她实在想不起还有什么了。
也许，还真是论文。想他孔教授，乃是唐宋文学研究专家，泰山北斗般的神存在。目光如炬，发现问题也是理所应当。
呵呵，若是这样，紫云反而觉得没什么了。待会儿认真倾听，虚心接受，然后再多跑几趟图书馆，再多熬几个通宵，多改上几稿也就是了。试问做学问，谁不是这样过来的呢？
这么一想，紫云的心态反而平和了，人也觉得坦坦然了。
来到孔教授办公室门口，紫云弓指轻轻敲了门，听到里面传来“请进”，才旋动门把手，推门而入。
“小叶啊，快请坐。”孔教授从书堆里抬起头，满脸堆着笑，显得格外和蔼可亲。
孔教授竟然笑了！紫云不知何意，本已平复的心，此刻又忐忑不安了。
“教授，您找我……是？”紫云微颤着音问，并不敢真的坐下。
孔教授推了推鼻梁上的深度眼镜，又呷了一口据说数十年不变的同款绿茶，才对紫云说：“小叶啊，你来所里快一年了吧？怎么样，学术氛围还喜欢吗？”
“教授，挺好的，我很喜欢。教授，是我的论文有问题吗？”紫云想快速知道答案，赶紧逃离此处。所长这样问话，真的有点吓人。
“小叶，别急嘛。你是孟教授的得意弟子，自是不差的。你的论文我看了，写得非常好。所里接到通知，下一期的核心刊物，就要刊登出来了。恭喜啊，你年纪轻轻的，有此殊荣，在咱们所，那可是独一份儿。”孔教授又呷了一口茶，嘴里吐的尽是好话。
紫云不自觉地挠了挠头皮。有句俗语叫“丈二和尚摸不着头”，她这会儿是真的完全糊涂了。孔教授到底要说什么嘛，这样抻着，太煎熬了，太难受了。
孔教授无视她的煎熬与难受，仍旧抻着闲聊：“前几日，在一次交流会上，我碰到了你的导师孟老。他一听说你的论文就要发表了，可是欣慰得很哪。他还说‘青出于蓝，指日可待’。你听听，这评价，可是不低哟。他还说，你虽年轻，在唐宋文学这块儿，完全可以独当一面了。这话，呵呵，我认同。”
还是好话！紫云的心肠，已经上下左右，前前后后，不知纠缠旋转了多少圈。真是的，这孔教授夸起人来，也是有种芒刺在背之感。与其这样，还不如痛痛快快地，大训一顿呢，没准还能起到耳提面命、醍醐灌顶之功效。
孔教授见时机成熟，悠哉游哉地放下茶杯，随着一长声“咔”，拉开了办公抽屉，从中拿出一份文件，给紫云递了过来。
“打开看看！”孔教授嘴都快笑歪了，“这可是难得的机会。”
紫云疑惑着抽出文件，打开一看，瞬时目瞪口呆起来。
天啊，竟然是，清风徐来书店的邀请函！
“怎么？没想到吧？”教授颇为淡定地问。
紫云是真的没法淡定，又颤抖着声问：“教授，这……”
早听人说，清风徐来书店跟所里签有长期合作协议，能被所里派去搞专题讲座的，都是孔教授这一级别的大家。
这书店，他们城市也有几家。紫云去过几次，很是喜欢。书店历史悠久，却并无老态。随着读者阅读习惯的变化，它能做到与时俱进，成为行业领军书店，实在令人钦佩。
这得益于书店不像书店的设计，经营模式的不断创新。不同于大多数书店目的在于销售，而是融阅读、购买、休闲等于一体，重视读者阅读体验，营造时尚又宁谧的阅读环境，采用线上线下一体的销售模式，尤其是店里引入了茶艺馆，使得一杯清茶一卷书，成为一种新的阅读风向标，吸引更多的年轻人，乐于走进书店，浸润书香之中。
不仅如此，清风徐来每年会举办系列活动，邀请所里资深专家去做专题讲座。几年下来，仅文学这块，已先后涉及先秦、秦汉、魏晋南北朝等诸多选题，讲者专业，听者反响热烈。这一活动，对我国传统文学的宣传，起到了很好的导向作用。
只是，这样的好事，还轮不到资历尚浅的叶紫云身上，虽然她坚信自己能够做得很好。
“今年，你去。”孔教授用的是陈述语气，不是在征询意见。那就是已经敲定之后，才通知她的。
紫云还是惊呆了。她做梦也不曾想过，有一天，天上真的会掉馅饼，并且不偏不倚地，恰好砸到她的头上。
“真的，您说的是真的？”紫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有些失态地想要再三确定。
“当然！你好好准备，我们相信你。”孔教授说话的时候，还做了个萌萌的加油的手势。
是谁说的，孔教授不苟言笑，训人一流，罗里吧嗦？人家孔老，分明也是蛮可爱的嘛！紫云在心里，赞了孔教授数遍，才想起关键性的问题。
“今年讲座的主题是？”
“李白。”
“多少场？”
“按惯例，每年约有三四十场，涉及近三十个城市，听说今年书店又有增加，具体多少，要与书店负责人沟通后才清楚。机会难得，你借机到处走走看看，注意实地考察，搜集第一手的资料，丰富自己下一阶段的研究。我跟所里的同事，都期待你有更好的选题，提交更高水平的论文，为所增光。好好干吧，小叶！”
紫云突然觉得很感动很感动。他要再说下去，都要把自己感动哭了。当然，即便是哭，流的也是喜悦的泪，幸福的泪。
眼泪酝酿之时，紫云还是错失了流泪的机会。
只见孔教授又举起了茶杯，朝紫云晃了晃。
紫云当然知道，他是在端茶送客了。
“谢谢教授。我就不多打扰了，再见。”
临走，紫云循古礼，对孔教授鞠了个90度的躬，以表深深的谢意。
“去吧，天高鸟飞，海阔鱼跃！回办公室收拾一下，准备出发，我们等你脱胎换骨再归来！”又是一个萌萌的加油手势。
紫云红着眼眶，走出了所长办公室。对着长长的走廊，深深地大吸一口气。天啊，怎样会觉得，风是清新的（虽然没风，全凭想象），空气是甜美的（虽然事实并非如此），真真是前所未有的好闻啊。
天生我材必有用！李太白诚不欺我，诚不我欺也！
紫云心里感激着孔教授，感谢着隔了千年时空的诗仙李白，乐滋滋地回了办公室，走到办公桌前，看有什么好收拾的。
看了一圈，还真没什么好收拾的。不过一个笔记本，几卷残书而已。
出了研究所，太阳已经偏西，却红的煞是可爱。
心情大好的紫云，决定奢侈一把，打辆出租，回趟家，跟爸妈分享这个好消息。
站在路边，迎着风，紫云挥手拦车。
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地在她身边停了下来。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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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说明，免你尴尬，这样婉拒，算是和尚头上趴虱子了吧？紫云尬笑着，等待他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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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可慰者，恒之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颓唐之色。
“紫云，你误会了。我是来通知你，孔教授请你去一趟。”
紫云“腾”地一下子，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脸色都变了。
“你再说一遍，谁……谁……有请？”
恒之忍不住乐了，“孔教授，咱们所里唯一姓孔的教授。”
“妈呀！”紫云小声嘀咕一声，不敢有片刻的耽搁，赶忙推了推椅子，挪腿就走。
恒之觉得有趣，仍不忘再添点趣，“那个，紫云，等你哪天有空，我们再约？”
紫云回头瞪他一眼，唇语了一个“滚”字。
去往孔教授办公室的路上，紫云心里别提多七上八下了。
孔教授是他们所所长，平素为人谨慎，不苟言笑。一般有请，大都是工作出了问题，进行一对一的，针对性的批评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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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会是什么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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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她想起一事，难道是论文？
前不久，她提交了一篇论文。文章对李白的悲剧人生进行了新颖的剖析。不对啊，研究李白，她可是下了大功夫的。自问选题新颖，资料翔实，行文质朴流畅，问题应该不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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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一想，紫云的心态反而平和了，人也觉得坦坦然了。
来到孔教授办公室门口，紫云弓指轻轻敲了门，听到里面传来“请进”，才旋动门把手，推门而入。
“小叶啊，快请坐。”孔教授从书堆里抬起头，满脸堆着笑，显得格外和蔼可亲。
孔教授竟然笑了！紫云不知何意，本已平复的心，此刻又忐忑不安了。
“教授，您找我……是？”紫云微颤着音问，并不敢真的坐下。
孔教授推了推鼻梁上的深度眼镜，又呷了一口据说数十年不变的同款绿茶，才对紫云说：“小叶啊，你来所里快一年了吧？怎么样，学术氛围还喜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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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叶，别急嘛。你是孟教授的得意弟子，自是不差的。你的论文我看了，写得非常好。所里接到通知，下一期的核心刊物，就要刊登出来了。恭喜啊，你年纪轻轻的，有此殊荣，在咱们所，那可是独一份儿。”孔教授又呷了一口茶，嘴里吐的尽是好话。
紫云不自觉地挠了挠头皮。有句俗语叫“丈二和尚摸不着头”，她这会儿是真的完全糊涂了。孔教授到底要说什么嘛，这样抻着，太煎熬了，太难受了。
孔教授无视她的煎熬与难受，仍旧抻着闲聊：“前几日，在一次交流会上，我碰到了你的导师孟老。他一听说你的论文就要发表了，可是欣慰得很哪。他还说‘青出于蓝，指日可待’。你听听，这评价，可是不低哟。他还说，你虽年轻，在唐宋文学这块儿，完全可以独当一面了。这话，呵呵，我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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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教授见时机成熟，悠哉游哉地放下茶杯，随着一长声“咔”，拉开了办公抽屉，从中拿出一份文件，给紫云递了过来。
“打开看看！”孔教授嘴都快笑歪了，“这可是难得的机会。”
紫云疑惑着抽出文件，打开一看，瞬时目瞪口呆起来。
天啊，竟然是，清风徐来书店的邀请函！
“怎么？没想到吧？”教授颇为淡定地问。
紫云是真的没法淡定，又颤抖着声问：“教授，这……”
早听人说，清风徐来书店跟所里签有长期合作协议，能被所里派去搞专题讲座的，都是孔教授这一级别的大家。
这书店，他们城市也有几家。紫云去过几次，很是喜欢。书店历史悠久，却并无老态。随着读者阅读习惯的变化，它能做到与时俱进，成为行业领军书店，实在令人钦佩。
这得益于书店不像书店的设计，经营模式的不断创新。不同于大多数书店目的在于销售，而是融阅读、购买、休闲等于一体，重视读者阅读体验，营造时尚又宁谧的阅读环境，采用线上线下一体的销售模式，尤其是店里引入了茶艺馆，使得一杯清茶一卷书，成为一种新的阅读风向标，吸引更多的年轻人，乐于走进书店，浸润书香之中。
不仅如此，清风徐来每年会举办系列活动，邀请所里资深专家去做专题讲座。几年下来，仅文学这块，已先后涉及先秦、秦汉、魏晋南北朝等诸多选题，讲者专业，听者反响热烈。这一活动，对我国传统文学的宣传，起到了很好的导向作用。
只是，这样的好事，还轮不到资历尚浅的叶紫云身上，虽然她坚信自己能够做得很好。
“今年，你去。”孔教授用的是陈述语气，不是在征询意见。那就是已经敲定之后，才通知她的。
紫云还是惊呆了。她做梦也不曾想过，有一天，天上真的会掉馅饼，并且不偏不倚地，恰好砸到她的头上。
“真的，您说的是真的？”紫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有些失态地想要再三确定。
“当然！你好好准备，我们相信你。”孔教授说话的时候，还做了个萌萌的加油的手势。
是谁说的，孔教授不苟言笑，训人一流，罗里吧嗦？人家孔老，分明也是蛮可爱的嘛！紫云在心里，赞了孔教授数遍，才想起关键性的问题。
“今年讲座的主题是？”
“李白。”
“多少场？”
“按惯例，每年约有三四十场，涉及近三十个城市，听说今年书店又有增加，具体多少，要与书店负责人沟通后才清楚。机会难得，你借机到处走走看看，注意实地考察，搜集第一手的资料，丰富自己下一阶段的研究。我跟所里的同事，都期待你有更好的选题，提交更高水平的论文，为所增光。好好干吧，小叶！”
紫云突然觉得很感动很感动。他要再说下去，都要把自己感动哭了。当然，即便是哭，流的也是喜悦的泪，幸福的泪。
眼泪酝酿之时，紫云还是错失了流泪的机会。
只见孔教授又举起了茶杯，朝紫云晃了晃。
紫云当然知道，他是在端茶送客了。
“谢谢教授。我就不多打扰了，再见。”
临走，紫云循古礼，对孔教授鞠了个90度的躬，以表深深的谢意。
“去吧，天高鸟飞，海阔鱼跃！回办公室收拾一下，准备出发，我们等你脱胎换骨再归来！”又是一个萌萌的加油手势。
紫云红着眼眶，走出了所长办公室。对着长长的走廊，深深地大吸一口气。天啊，怎样会觉得，风是清新的（虽然没风，全凭想象），空气是甜美的（虽然事实并非如此），真真是前所未有的好闻啊。
天生我材必有用！李太白诚不欺我，诚不我欺也！
紫云心里感激着孔教授，感谢着隔了千年时空的诗仙李白，乐滋滋地回了办公室，走到办公桌前，看有什么好收拾的。
看了一圈，还真没什么好收拾的。不过一个笔记本，几卷残书而已。
出了研究所，太阳已经偏西，却红的煞是可爱。
心情大好的紫云，决定奢侈一把，打辆出租，回趟家，跟爸妈分享这个好消息。
站在路边，迎着风，紫云挥手拦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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