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危机再临_满愿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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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危机再临

  一望无际的始源之海流动着悠长而无色的波涛。

  从正常宇宙到这片虚海的边界,一道银光隐隐浮现,次元弯折曲线逐渐呈现出质感,勾勒出膜状的物质,变成静谧的球形空间,打开巨大的隧道出口,而另一边就是另一个宇宙,宇宙的中心位置停泊着一艘小小的宇宙舰。

  船身的颜色是淡绿色,毫无金属光泽,像是植物的表面。宇宙舰内部,银白的操纵平台后坐着一个黑发青年,黑色的护目镜遮住了鼻梁上的清俊脸庞,修长优雅如钢琴家的手指在浮动屏幕上快速点击,检索的嘀音与飞快变换的数字图表交相闪动。

  “舰长大人,次元连接系统出力不稳,全系统检查异常,中央电脑自动接管船舰终极权限,禁止续航和空间跳跃。”一个电子合成的优美女声道。

  维烈皱眉:“目标采样呢?”

  “无目标……继续搜索,无目标,索梅亚人工智能优先权调度,测算连接层动荡,重力数值浮动超出统计波段……警告,未知信息严重干扰,光速减慢……建议,退离第一空域,降低目前航法速……”

  无心听人工智能一连串汇报,维烈转到手工操作,在控制台上忙碌起来。他可以清晰地感到始源之海就在前方。身为空间、重力、惯性的强大异能者和实际水平十二段的术士,他有着优异的感知力,科技手段不可靠,就靠他自己吧。

  这时,他戴在耳下的通讯水晶传来频道相连的提示音,然后是一个冷峻的老者声音:

  “维烈,在吗?还没开始蛮干吧。”

  “缅长老。”魔界宰相下意识挺直背,脸色也白了几分。就算他现在是被控制状态,对这位长辈长久的积威也表现出畏惧的反应。

  “你还活着就好。”缅重重一哼,对这个从小看到老的晚辈依旧是疼爱在心头鄙视在嘴巴,“听着,既然连索梅亚也无法计算出下一次连接的数据,空间跳跃就不能进行了。也别动异能的歪脑筋,电脑都算不出,你更不行。”

  “我可以。”

  “哦?”缅挑了挑眉,暗暗奇怪难道这孩子自己偷偷做了智商恢复手术?维烈盯着远方的虚海,言下流露出一丝焦躁:“飞船开过去是太危险了,我准备用隔空取物的方法将那种物质提取回来采样分析……”

  “否决,那也不行。”

  “咦?”维烈一讶,“请说明理由。”

  缅本来不好意思说出自己和同僚零已经做过调查——他们怎么能让重视的后辈先冒险来这种地方,只好坦白交代:“维烈,你有没有考虑过,为什么人工智能检测不到目标?“黑发青年冷静下来,眼中浮起疑惑和思索的浮云。

  “别说什么科技水平不够,从机械物理、生物技术、信息技术、能源技术、自动化人工智能、海洋与航天技术、重力控制技术、外星殖民改造技术、高等基因优化、延长寿命的变革到空间技术、精神能量的利用领域……艾斯罗威亚的科学研究范围几乎涵盖所有学科,它是成熟的,所以你要以有知面对未知,踏实地分析其中的不合理。”

  “明白了。”

  “我们初步把这种带有放射能又不衰变的奇特元素定义为∝,解构它需要将精神能量考虑进去……”

  “等等!”维烈打断,“你们排除了纯物理干涉?”通讯另一头,缅露出难得一见的嘉许笑容:“是的,你知道在宇宙中,对次元连接最大的干涉力是引力,始源之海的能量密度之大可以看作物质,就使得附近的空间弯曲,曲扭力阻碍粒子运动,空间跳跃无法进行。但那次我们调查发现,它对光速信号有极为严重的干扰,还会周期性地变稠变稀,这可不能仅仅用物理解释,所以我们一回去就对中央电脑索梅亚做了系统的重新配置和优化处理。”

  维烈暗暗警惕,虽然他智力提高了,但他还缺乏一个科学家的品质:严谨细腻,大胆设想。若不是缅的提醒,他根本注意不到这类细节。

  “我们新装了类生命系统和意识信息解码功能,当然,这只是测试阶段的设备,因为没有足够的实验或是观测结果支持。在艾斯罗威亚的黄金时代中期,就有科学家在实验室成功地用光子实现了物体的瞬间移动,但人类可不是单纯的原子组合体或碳水化合物,他是有思维的生命。光子移动能实现物质的转移,但是精神不能。直到黑铁时期末期,像你这样的异能者大量出现,科学家才正视了灵魂学这块游离于正统科学之外的领域,可惜目前,量子力学也无法完全解释……”

  “我的空间移动就连同灵魂一起转移了。”维烈提出不同的意见。

  “空间移动是赖皮的做法。”缅不耐烦地斥责,“你做空间移动时,是连同你所处的空间一并移动,脑电波当然保持静止,不会损失;做惯性移动也是,分子场和电子场都在控制范围内。而空间是能够自主融合修复的物质,看上去,你所在的时空没有变化,其实已经同步修补过了。所以空间移动并没有克服意识移动的技术难关。你那个敌人已经灵魂转移好几次了,你比得上他吗?”

  维烈一肚子不服气。缅教训他:“我早跟你说了,火焰魔法就是个屁,你学到十三段也不过烧到恒星表面温度。重力魔法也顶多破坏地基,还不如黑洞炮。艾斯嘉技术的精髓,在于死灵魔法。”

  你们没有在艾斯嘉做死灵魔法的研究吗?维烈咽下这句,和一帮无法无天的小辈不同,缅和零还有传统学者的操守,没有大搞人体实验。不然,他们早就可以绑一群法师回去,动手术刀了。

  不过,幽灵不在生命的保护范围内,缅还是取得了一些成果。

  “死灵是生灵死亡后的一种异常存在状态,不局限于肉体生命,元素生物也是。简言之,灵魂的粒子为反物质,幽灵之所以呈现生前的模样,是躯体的映射,躯体的体积多大,其生物负离子磁场团的映射体积就有多大。在某些条件下,比如灵魂可见,我们定性为正宇宙物质,当非可见则定性为负宇宙物质,也就是反物质状态。灵魂粒子的大小是否具有可变形还有待继续研究,如果说物质不灭定律是绝对的真理,灵魂的不灭也是存续的根本。他在物质世界的表征是意念,却具有强大得不可思议的力量,甚至能够扭曲物理规则,改变那些被我们科学家奉为金科玉律的‘定理’。”缅深深叹息。

  “我们也——”魔界宰相试图表达自己这些异能者的强悍。

  “你闭嘴!”缅彻底暴走了,“都学了那么多年精神力遥感技术了,还不明白真相吗?”维烈被他骂得抬不起头。

  “灵魂,和精神是两回事。”科学家一字一字道,“亡灵,是不能施法的,你知道为什么吗?”维烈心下发冷,他当然知道,席恩当年毫无反抗之力地被他拘回魔界,就是因为他只剩下一缕孤魂。

  “艾斯嘉的魔法技术之所以没有超出唯物主义的界限,就在于它依然遵循质量守恒定律——亡灵没有媒介,就无法施法。物质是基础,灵魂不能独立存在。灵魂作为反物质,和正宇宙能量碰撞只会湮灭,根本用不出魔法,最多用用死灵魔法。精神能量是灵魂与身体连接分出的一股能量,较强的能形成外放的电磁波。法师、异能者,都来源于此。”

  缅的语气更为严肃:“你们异能者,本质上只是生物磁场的映射和精神力辐射造成超自然现象;而法师的力量是运用脑波,来编排外界的能量粒子。如果那个魔法神真的如你所说,能无咏施法——注意,这不同于儿戏的默咒和只不过是内部能量排列组合简单外放的神术——是真正的无咏,跨越时间的限制,驱动空间的力量,调动所有的物质和能量,他就是古往今来,第一也是唯一一个,使用‘灵魂’力量的人。”

  “……”

  “他的灵魂永生不灭,强大无边,这是怎样的奇迹……在生物学里,有时一个样品便足以改变一切。”缅叹道,“他是全宇宙最有价值的生命,基连碰到他,会疯狂的。”

  听到父亲的名字,维烈抿紧唇,虽然和基连的意义不同,但他也体验过那个人令人疯狂的特质。

  “好了,言归正题,我来分析精神能量。你已经知道,这和灵魂是两回事,一个明显的例子,元素也拥有意识,当然这种‘意识’十分微小,法师将它们称作‘半智性体’,很形象。我们虽不能从量子力学解析它,但是可以从自由意识定理来详细分析。”

  维烈认真聆听,缅讲解道:“自由意识定理(FreeWillTheore)是假设人有自由意识,那么粒子也必须具有自由意识。更精确一些,观察者(人)对某个粒子进行测量,如果观察者可以自由选择某个测量的量的话,粒子被测量出的量也一定不是由历史状态决定的,这就是粒子表现出的‘自由意识’。那么,假定基本粒子由方程式控制,人也不可避免‘被决定’,这有违基因的自由组合定律和灵魂的测不准原理,所以,‘机械的’粒子拼不出一个‘有灵魂’的人来。”

  “……”维烈隐约想到什么,好像和魔界的脑移植技术有关,但太过可怕,于是下意识忽略。

  “总之,若量子力学的‘不确定性’概念反映了世界的复杂性,这条定理的‘自由意识’表现出的就是一种不被概念束缚的真正‘自由’。你觉得始源之海在那里,其实不过是∝元素对你意识的欺骗,而机器是不会被欺骗的,这是机械在这种时候比人脑优越的地方。”

  “可是……”维烈不愿相信。缅加重语气,音调却反而柔和了,他显然也感受过这种挫折:“维烈,艾斯嘉的法师,比我和零早数万年就开始研究始源之海了,没有任何成果——不要小觑他们,魔导历不算什么,可是神代,从确凿的史料,当时的技术储备和知识水平决不亚于艾斯罗威亚,他们都一无所获。我有个大胆的设想,那就是始源之海的涨缩运动,或者说潮汐现象是一个幻象。”

  “幻象?”维烈哑口无言,随即坚决地否定,“不可能,你说别的我还信,席恩在退潮期虚弱不堪,难道他吐血都是假的?艾斯嘉几万年对潮汐规律反复观测,它与各界的接触会产生天文现象,记录也真实可信。”

  “很简单,这种接触可能是概念性的。”

  “……概念性?”

  “对我们,所有生物都是概念性,只有对席恩是实质,这也侧面论证了他的特殊,他灵魂的绝对化。反正,你再理解不了,就从量子力学着手,你小时侯不是很喜欢量子力学中的辨证哲学吗?如果没有观察到月亮,月亮就是不存在的。所以,在这片自由意识绝大的宙域,精神覆盖一切,如果它们不想被你观测到,你对它们就不存在。”

  “这种主观主义……”早就脱离童年期的科学家之子目瞪口呆。

  “维烈,你傻了吗?艾斯嘉世界使用的就是被你这类傻瓜斥为无稽之谈的唯心主义科技——魔法。”缅嗤之以鼻,“不要学伍菲那些小妮子蒙蔽自己,愚蠢地叫嚣不可能,他们自己都未必深入了解科学的意义,却用科学做反驳依据。宇宙的万事万物都是可以理解的,你不能理解,只是因为你还没有足够的能力理解!”

  维烈默然,开始思考。缅又道:“反省一下吧,那么强的敌人把你当盘菜。”维烈咦了一声,立刻恍悟过来,心情复杂。

  如果席恩不把他看在眼里,也不会设下这个陷阱,想动用始源之海的力量杀了他。

  即使决定了另外的复仇手段,魔法神还是压抑不住内心深处对这个仇敌的恨意和杀意。

  不知为何,维烈十分高兴。

  至少那个人,不再是在千年前的一刻,不把他看在眼里的轻蔑。

  不知道后辈心里的曲折,缅暗骂维烈给魔界树立了这样的敌人,不过想想维烈在推动席恩强大的道路上功不可没,也就释然了。

  那么有价值的对象,造出来就是个功劳。

  “现在你明白了,始源之海是个孤立的系统。任何通用的定理都对它不起作用,也就无法测算出熵值。始源之海上层的能源湖和底部的瀛海与各位面相通,照理它决不可能处于绝对孤立状态,但事实发生了,索梅亚的零计算结果给了我们重重一击,换句话说,它对我们是绝缘体,我们不能判断它的能量传递方向和限度,也无法确定它的原理。”

  维烈咬牙:“可是始源之海的能量转化与热力学中热和功之间的相互转化没有本质区别,那么一定能找到一个普遍的可应用的,判别能量性质的熵函数。”

  “是的,但这只是理论!”缅毫不客气地道,“在初始数据都没有的前提下,可能热力学三大定律在这片宙域都不成立!”

  “……”

  “我还有个可怕的猜想,热力学第三定律通常表述是绝对零度不可达到,如果你的那个敌人达到了对始源之海的完美统一,那么用科学数字表示,他就是绝对零度,得到了纯物质纯能量的完美熵值——假想中的超源定律。他甚至能制作出幻想中的第三类永动机,重设熵值再造宇宙。”

  魔界宰相放在操纵平台上的双手紧紧握起,满心不甘,却听得缅肯定的声音传进他耳中:

  “回来吧,维烈,你的敌人并非不可战胜,因为他的完美只有在这里。可惜了……如果他不向你和他弟弟复仇的话。”

  从直达的电梯下到地下七十层,尽头两扇合金大门自动打开。

  宽敞的空间洒落的光芒将男子清俊的侧面衬托得明锐而出众,银黑色的军装贴裹着高挑的肢体,一举一动洋溢着无形的魄力。

  “哟,基连。”坐在皮革转椅上的年轻人转过来,一身米白的休闲西装,食指轻勾茶色的大太阳眼镜,露出一双英气又狡黠的紫色眼眸。

  “我讨厌像鼹鼠一样钻到地底下。”前任摩耶宰相拉了拉高领,用和周围的温度截然相反的清冷语调道——房间的暖气开得太大了。特地为友人调高温度的首任魔王双手架在椅背上,啐了啐舌:“啧,当初谁说不干涉地球的独力发展,不然轨道塔早搭到银河系外去了。”

  他背后的屏幕打开了两个,全是游戏界面,一个是愚蠢的连连看,一个是更蠢的打地鼠,基连朝友人投以鄙视的目光。优毫不在意,这是基连对他独有的亲爱表示,换作其他人,连个不屑的眼色也不会甩。

  “环境污染越来越严重了。”优用悲天悯人的语气道,喜滋滋地转回去打开第三个界面——小蜜蜂,“看我多有远见,早五百年就在地下建了这个基地。”感到背后遭到更强烈的眼神攻击,他惬意的不当回事。

  相处得久了,皮自然厚了。

  “对了,基连,新型的航空材料研究出来了,离我们回去又进了一步。”优真心地道,这也是挚友的愿望。

  “嗯。”黑发宰相走上前,毫不客气地按掉友人的游戏,把他最近的行程统统调出来:一堆网购记录,和女网友的聊天,冒充人妖打网络游戏……80的无用信息。优叫嚷:“你不要像查房的老婆好不好!”

  基连的声音冷得可以掉下渣渣:“西伯利亚寒流已经冻坏你的脑子了吗?你比掉下冰裂缝的猛犸象还不务正业。”说归说,百分之二十的资料显示友人还在干正事,如果查烹饪班招生、倡导环保低炭床单、研究新材料也可以算正事的话。

  “拜托,基连,我上次陪你待在实验室的时间是我生命的八分之一,奥图他们都离我而去,到太平洋群岛度过悠长而美丽的假期,就不容我在本世纪有点业余生活吗?”优咕哝,“我也是为我们舒适的居家生活着想嘛,这个世界日新月异却不够人性化,我在从小处着手,改变万家……你都不知道我的辛苦!要在这个薯条可乐色拉大国找到让你挑剔的嘴满意的料理,我是绞尽脑汁,费尽心血,现在我硬盘死机了,急需兼容的内存条!”

  “所以你打算去中国?”基连看到了友人预定的飞机票,两张。

  优嘿嘿一笑:“那个可爱的国度虽然饱受PM25的侵袭,依然洋溢着温暖的民情和热腾腾的饭菜。”基连不以为然:“包括浸了砒霜的毛肚,泡了双氧水的凤爪,加了肥皂粉的油条和喂了避孕药的毛蟹炖年糕?”

  “呃……”优咂了咂嘴,由衷地道,“中国人真是不可思议的民族啊,真不知道说他们神奇还是邪恶。”能想出那么多花招。

  “是邪恶。”基连下了结论。

  “不要在科学定义以外都这么草率啊,‘女性=病菌’先生。”优无奈地摆摆手,“放心,不会有一条喂了避孕药的年糕进入你的肚子。”基连好奇地道:“如何做?你改行当农民,全天然有机肥培育?或者全天候养殖?”

  “不,因为它们会先进我的肚子。”

  魔王也对地球人民的邪恶智慧拜倒了,宰相默默转头,被抓住:“站住,相信你改良的魔核的威力,能够战胜美食的荼毒——中国在等待我们。”

  “我要去火星。”

  “火星我会陪你去,先去中国。”

  地球·中国·上海——

  杨阳觉得噩梦还比眼前的情景好。

  她生平最怕的人站在她面前,暗红色的围巾打着十字结,蓬松柔软;一袭牛角扣的黑细绒大衣,完美地演绎了黑色长款大衣的时尚风格;黑白条纹的皮手套勾勒出秀颀纤长的手指,一丝不苟中带着性感;修长的双腿包裹深色牛仔裤,没入了极为摩登的中筒雪地靴里,虽然优雅闲散,却抹不掉他骨子里的孤独和峭拔,与四周在时光中川流不息的男女完全不同。

  男孩穿着一件蓝色双排扣翻领呢大衣,没有扣紧而敞开的前襟露出英伦风格的背心,长裤和翻下鞋帮的英国马丁靴,随意又休闲,像个正在放圣诞假期的中学生;身旁的妹妹是同款的背心衬衫,有黑下边的红格子高腰裙,黑色连裤袜和小皮鞋,一家人都是凝聚万千注目的焦点。

  当他微微垂下头,几缕乌黑的发掠过前额,那双银眸流露出熟悉的洞悉的目光,就仿佛他烙印在灵魂里的气质,纯粹的黑色中洋溢着惑人的银光。

  “不打声招呼吗?”

  他的嗓音像大提琴一样,低沉柔和却深深入骨地沁入双耳。

  杨阳打了个寒战,断裂的神经接驳,迸发出悲愤的呐喊:“席恩,你怎么来地球了?”

  天啊地啊,就不能让她过几天舒心日子?

  魔王弯起冷酷的嘴角,绽开妖冶的笑容,就像是罂粟一般迷人和邪恶:“你说呢?”

  呜啊——杨阳心脏差点跳出胸腔,脸红到几乎爆血管,急急倒退:我怎么觉得他开始玩我了!?

  看到那张酷似黑之导师的脸露出震惊、慌乱、害怕的情绪,席恩确实感到很过瘾,不介意在这个噪音多气味差又人挤人的地方,调剂一下身心。

  “杨阳小姐。”哈玛盖斯温润的声音挽救了杨阳,让她松了口长气。卡雅盯着她,脸上不再有丝毫稚气,而是成熟锐利的战士表情。

  “阳……啊!”昭霆捧着牛肉干猪肉脯上楼,一见这场面呆住了,后面是找到她的轩风。

  “祖先大人。”识时务者为俊杰的南城满愿师立刻恭敬地道。席恩点点头。因为逛街没带无刃,又用不出魔法,昭霆愤慨地道:“你来了,阴魂不散也要有个限度!”

  “你们国家有句话,远来是客。”席恩压根不理她,依然很有心情地捉弄杨阳,“不邀请我回家坐坐吗?”

  你个外星来的洋鬼子别剽窃我国的话啊!杨阳满腔憋屈,偏偏找不到反驳的依据。

  席恩正要下楼时,哈玛盖斯弯下腰拉妥他的大衣下摆:“主人,小心又把衣服夹进电梯。”对于他喜欢走路神游的养父来说,地球实在太危险了,动不动撞到电线杆、行道树和车子。虽然贴身结界会把车子撞飞,但是一直收拾也很麻烦好不。

  走在前面的三个少女瞪大眼,一齐鼓起腮帮,辛苦地忍住笑意。

  随即,她们就在商城门口见识了一出旋转门悲剧,多亏卡雅出手及时,哈玛盖斯救驾得力,才避免了一出店门被撞穿,游人同欣赏那位还一路思考的大神毫发无伤扬长而去的光景。

  “……席恩,这边。”杨阳不意外地指着与魔法神的走向背道而驰的方向,在西琉斯王国期间,她就有幸见识过这个人的走神技巧,只有书房和药草田他不会迷路,大概有无形的引力吸引着他们。

  法师往回走出一步,再也忍受不了包围他的糟糕气味,心神一动,笼罩在中国上空的PM25顿时消散,长久的污染一扫而空,蓝天宛如最澄净的蓝宝石,阳光如汽化的水晶闪闪发光,吹来的风带着前所未有的清爽,仿佛连汽车的喇叭也降低了好几个分贝,行人们惊讶地环顾,怀疑是自己的知觉出了问题。

  天哪!要不要这么“洁净就一步”(广告词)!杨阳无力。

  她觉悟了,魔王就是来地球做救世主的。

  昭霆和轩风也张大嘴合不拢来。杨阳偷偷对她们咬耳朵:“你们继续逛吧,我带他回去。”炮灰一个就够了。

  “这怎么可以!”昭霆急坏了。

  “你留下也是被无视,冲上去是讨打。”杨阳吐槽。轩风顺其自然:“保重,你不会有事的。”

  虽然是带着人,杨阳却觉得自己是被押解的死刑犯,怎一个苦逼了得。那一家子却泰然自若,公交车上,卡雅开心地坐在乘客让出的位子上摇摆双腿,膝上放着蛋糕盒,哈玛盖斯抱着一袋装饰圣诞树的小饰品,和她聊起晚上的动画片。

  席恩倚着扶手,一手拿着手机不知输入着什么,速度飞快。杨阳和他站在一起,忍不住问道:“席恩,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前天晚上。”

  那你们一副已经适应了一百年的样子是哪样!

  “那你们有地方住吗?”杨阳努力善尽间谍的职责,偷看魔王的手机,一看囧了:你连车上这点时间都要记录新想到的法术,我还以为你在发呢!

  不过,这是比握着羽毛笔在艰涩的羊皮纸上写快多了。

  哈玛盖斯答道:“杨阳小姐,我们住公寓,环境不错,很清幽,欢迎你有空来玩。”杨阳敷衍地点头,心想清幽才是席恩要求的重点吧。

  魔王抬头,施恩地看了她一眼:“你的古代语说的真差劲。”

  呜哇——这家伙还是三句话就呛人!杨阳磨牙:“哪里,在你这块磨刀石上多磨磨,很快就利了。”

  席恩微微一笑:“‘石’的发音,应该是‘希尔塔’。”

  “啊,是吗?”杨阳认真学习,跟着发了一遍。

  “再加上……”继续指导。

  “瑞丝……希尔塔?”

  “意思是我是呆头。”

  这个混蛋!!!

  杨阳真心觉得这段车程是她人生最漫长的一段路。

  “哈玛盖斯,你们看什么动画?”旁边的对话越听越不对劲,杨阳转过去。

  “喜羊羊和灰太狼。”

  “……”

  魔王对此表示了深刻的抨击:“这是我看过最傻的片子,如果奥特曼不算的话。”他的小儿子就喜欢那个打怪兽拯救宇宙的灯泡男。杨阳深切赞同:“其实我国有不少励志的好动画,可以让他们看,比如小蝌蚪找妈妈,黑猫警长,葫芦娃,保证他们学会做人的道理,懂得善良、正义的美好品质,茁壮成长,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材。”

  “免了,他们还是看狼和羊争斗吧。”席恩断然否定孩子发展良才美质的希望。

  ……这家伙果然是魔王!

  终于下车的杨阳内心很憔悴。

  “我跟你说,我叔叔长得很像维烈,你别一个眼花把他错杀了。”虽然某位有偷窥癖的大神一定知道了,杨阳还是垂死挣扎了一下。

  果然席恩弯了弯唇,留下意味深长的沉默,杨阳越走心越打鼓。

  石库门弄堂的人们再次跑了出来。

  这次杨家孩子带回来的客人简直绝了,两男一女,像是一家三口,两个孩子精致漂亮得不像人类,尤其是女孩,但他们都没有为首的男子亮眼,黑瀑般的长发,一身黑细绒大衣,黑色在他身上显得异常冷峻,却带着诡异的力,像深夜眩目的火光吸引飞蛾一样,神秘、强大又透出危险气息的魅惑。

  耶拉姆从严家二楼探出身,紧张地握住武器。杨阳朝他做了个“别担心”的手势。严父看着席恩,结结巴巴地道:“阳,这位是……?”

  黑发少女叹了口气,小声道:“他就是魔王。”严父瞪大眼,心想这是“眼睛大得像铜铃,獠牙长三寸”的魔王?

  他知道女儿喜欢信口开河,但这也信口开河得太离谱了吧!

  严母热情地道:“杨唯在家,你们快进去坐吧,一会儿阿姨送点好吃的来给你们。”杨阳一头黑线:阿姨,你真的不必对他这么客气。

  可是对席恩不客气,有什么后果不好说。

  “杨阳小姐,我听说中国人上门做客要送礼,不知道这些行不行。”哈玛盖斯把装着饰物的袋子和一棵圣诞树递给杨阳。

  呜,多好的孩子,为什么会跟了席恩呢?

  休息日正在家备课的杨唯闻声跑下楼,和一双银色的眼瞳对了个正着,冰透的眸瞬间燃起灼人的火焰,仿佛能将世间的一切烧化,随即,更深的寒冰将熊熊狱火封进了深处。

  男人恢复了冷静,隔着跳动的火光,雪原一样冷冽的眼睛淡淡看着酷似仇人的人类。杨阳暗暗松了口气。

  在她没发现的角落,哈玛盖斯深红色的瞳孔收缩了一下,呈现出一种兽类的橄榄线状,很快变回了人的圆形与漆黑,清澈的浅兰眼眸似乎什么也没发生。

  “阳,今天是新朋友?”杨唯询问侄女。

  “哈哈哈。”杨阳干笑,不知如何回答。

  席恩扬起了嘴角,无论是他的笑容还是声音,都让杨阳想起冬天的阳光——明朗却缺乏实质的温度:

  “我们是老相识了。”

  “不要用这种让人误会的说法啊!”杨阳抱头,席恩瞥她:“我在魔界的时候,就见过你像腌白菜一样浮在培养皿里,旁边漂的另一颗大头菜是诺因。”杨阳张大嘴:“真…真的?”维烈,你还真的把我们一泡千年了,没烂掉真是万幸!

  他们在说英文吗?听着不像。杨唯一头雾水,招呼道:“别站着了,过来坐。这位先生会讲中文啊,中国茶喝不喝?”

  “我带了主人的茶。”哈玛盖斯略带敌意地道,他还不能如席恩这样控制感情。

  主人?这是哪门子淘汰的称呼啊。杨唯呆住了。卡雅提出要求:“我要刀!切蛋糕!”看到女神超乎常理的美貌,杨唯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不行,都是29级的大魔法师了,决不能堕落到恋童癖的深渊。他艰难地朝厨房迈进。

  “他是法师?”目送杨唯的背影,席恩难以置信,他对自己的观察和判断有绝对的自信,杨唯就是个普通人。而且魔法制造的分身只能继承知识和人格,不包括能力。

  “什么法师?”杨阳不解,会意后,连忙强调,“我叔叔很正常!和法师没有一毛钱关系!”

  “他心里想他是29级的大魔法师,这是地球的分类?”

  “……你这偷窥狂,那是地球的术语啦,意思是29岁了还没女朋友,没结婚。”杨阳揉着太阳穴,“话说回来,你是一千多级的大魔导师了吧。”席恩拒绝丢脸的帽子:“我有N个后代八百年前都作古了。”

  是是,你“流芳百世”!

  哈玛盖斯冲好了茶,药草茶复杂而清苦的味道扩散开来,他把茶端给养父,轻声询问他要不要试试卡雅喜欢的花蜜。

  弥漫在席恩身边微微不稳的气息突然沉静下来,他轻轻颔首,接过加入了甘甜味道的茶杯抿了一口。茶香辉映着两人的身影,就像一幅宁静的画,无以言喻的唯美。

  杨阳看得怔忡。

  “要不要让你叔叔穿上圣诞老人的衣服,在这里转一圈?”

  刚才觉得他好像有变化绝对,绝对是错觉!

  “你就是来欺负我叔叔!”杨阳大喊。

  席恩冷哼,他还真不稀罕魔界宰相的愚蠢扮相,他养子输了棋穿女仆装的样子才是真可爱。

  “阳,怎么对朋友大吼大叫。”杨唯端着切好的蛋糕走过来,雪白的奶油上,饼干做的小屋、巧克力做的圣诞老人和驯鹿雪橇十分漂亮,“你们在这儿吃晚饭吧,今天是圣诞前夜,外国有过节的习惯,家里没什么款待,我去买点烤火鸡之类——阳,好好招呼客人哦。”杨阳欲哭无泪地看着毫无危机感的叔叔拿着钱包离去。

  唯叔叔,别对他这么好啦!

  卡雅的坐姿很乖,吃东西的样子也是,看得出严格的家教。杨阳坐了下来,给自己调了杯热乎乎的咖啡,问起早就觉得奇怪的事情:“法娜小姐没和你一起来?”

  她对那位吸血鬼女士印象深刻,席恩和法娜在镜象世界的对话,因为是古代语,她也听得懂,感触极深。

  真是太可怕了,爱你就让你杀死我,痛一辈子。

  哈玛盖斯蹙起眉,看向养父。席恩一语不发,杨阳已经确定:“你们分手了?”那么恐怖的女人,的确是男人都消受不起。

  席恩静默良久,道:“我让她不安,是我的错。”

  法娜会那样做,归根到底还是不相信他会放弃复仇,留在她身边。

  杨阳一愣,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自心底蔓延开来,这个男人早已成型的性格黑得一塌糊涂,然而他隐藏在别扭下极为认真的体贴,偶尔显露出来,让人异常感动。

  “我说席恩。”杨阳驱散内心对敌人不应有的感触,“在这里你不难受吗?地球可是低魔世界。”

  在有读心术的魔王面前打小九九没用,还不如干脆摊开来。

  “没有完全低魔的世界,一切生命都是元素。”

  “咦,可是——”杨阳想说这和使用魔法是两回事。席恩抬起头,银色的双眸静静注视她:“我不会失去我的魔法,魔法就是我。”

  在地球期间的记忆他很不清楚,但他确信,情况并不那么糟。

  除了被追踪的紧迫和力量下降的不便,能够使用那些低级魔法,其实也是很快乐的。

  魔法是血,是生命,是世界与我。这是他小时侯第一次学会魔法,就悟到的真理。

  他的力量不是谁的赋予,所以也不是任何事物能剥夺。

  “是说魔法水平因人而异吗?”杨阳不解,有些着急,“我最多只能用出闪光术,难道你能用火球术……”席恩闭目喝茶:“世上没有低级的法术只有低级的法师。”

  呜哇——这家伙又来了!

  席恩放下茶杯,审视气坏了又不甘心想听下去的杨阳——这女孩缺少成为一个真正的法师的灵魂本质,一种内核,超越意志的精神——但她想成为法师。

  “你为什么想当法师?”魔王道,“因为短暂才会想要不朽,因为卑微才会想要权力,因为软弱才想要掌握自己的命运——人类追求力量,都是从不满现状开始。但是这样是不够的,我们最后会发现,所能够改变的和不能改变的,所能选择的和无法选择的都是命运,那样的怨恨挖骨焚心,可是征服自己也是从征服命运开始——强大是一种态度。”

  看到杨阳还是不太懂,席恩有点无奈:“总之,强大和能力不是一回事。你若只想着在毕业文凭伪造‘霍格沃茨’的字样,在叔叔的帽子里变出绒毛兔,在国庆节把全市挂满气球,那么你的法术能力顶多就这点了。”杨阳涨红脸:“罗、罗嗦!”又被他看穿心里的想法了。

  “……那个变出兔子的戏法挺有趣。”席恩想了想道。

  “是吧!”杨阳又高兴起来。

  这时,严母端着一个大食盘走进来:“来来,客人多吃点,炒瓜子、五香豆、南瓜饼,还有我侄子从新疆带回来的葡萄干,很正宗的。”她脸上带着掩不住的好奇,弄堂的其他人早就猫在窗外偷看,所以杨阳和席恩说话都用古代语。

  哈玛盖斯赶紧起身帮忙端,试了试毒。席恩礼貌地每样尝了一点,道:“谢谢您,女士,很美味。”

  哇——真的是皇帝耶!严母被那带着陌生的异域腔调又异样优美的语调迷得晕陶陶,颇有小市民见到外星大使的激动。

  阿姨,你真的不必对他这么客气。杨阳残念。

  严母哈拉了两句就告辞,谁在席恩的气势前都不敢多话。卡雅拉拉自家老爸的袖子:“父亲,我想看电视。”

  “去看。”

  你们不要喧宾夺主啊!杨阳气愤。卡雅没有在客厅开打扰父亲,轻盈地跑上楼,她早就搜索到这房子还有两台电视。哈玛盖斯犹豫了一下跟上去,不然卡雅一定会在杨阳的卧室里藏冬青果炸弹。

  地球的食物添加剂放得多,对味觉灵敏的法师来说都是种伤害,但严母自制的炒货不是,瓜子味道淡却很香,席恩多吃了两粒——当然,用左手。杨阳看着他娴熟的动作,有些奇怪,在肖恩的记忆里,童年的席恩并不是左撇子。

  大概又是什么经历,改变了他吧。

  眼前是魔法神,人类史上最强的法师,杨阳却没有拿出纸笔请教,虽然她很想——不仅仅是她自己竖立的尊严,更因为她的老师自始至终只有一位——她的恋人,神官。

  “席恩,你知道西欧琴时期奥古修斯大帝的魔法王国立案草案吗?”她问起她同样感兴趣的历史。

  席恩有点意外,他知道杨阳的心思,换作以前的她,基于讨好和拉拢他的意图,一定会厚着脸皮向他讨教,如今她却划出了一条清晰而坚定的心理界限。

  心变强了吗。

  微微一笑,魔王回忆片刻,缓缓道:“历史上称作后黄金时代的魔导历初期,奥古修斯大帝创立魔法帝国是个尝试,也是伟大的创举。魔法王国的概念被首次提出,引起当代人的深思,也被后世的人参考。要称作魔法王国,至少要满足以下一半的条件:第一,支配者,不管百姓是否承认,最高统治者是法师……”

  当杨唯回来,两个人还在聊,彼此都很投入,对席恩而言是相当愉快的体验,宰相之女博闻强记,对历史有丰富的知识又怀着极大的热情,魔法神对历史不感兴趣,对所谓魔法的分类也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只是技能本身。但换个角度观察,确实了解到许多以前不曾注意到的东西。

  “奇怪,今天外面的空气好极了。”杨唯一进门,就说出震动了全国的天气变化。杨阳滴汗,她知道是谁的丰功伟绩。

  黑发青年提着沉甸甸的袋子,歉意地道:“火鸡买到了,还有面粉,不过家里没有烤箱,可能做的蛋糕和布丁不太好。”

  “我来吧。”席恩起身,说出让杨阳震惊到失神的话。杨唯不好意思:“怎么能让客人……”魔王走到他面前,淡淡地道:“你做的肯定不地道。”

  “……”年轻的教师深刻体会到,侄女感同身受的,这个人轻描淡写却杀伤力巨大的刻薄话。

  席恩只做了养子爱吃的烤鸡腿、炭烧小羊排,和卡雅要吃的百果馅饼、圣诞布丁,泡了一壶蜂蜜红茶,就上楼去。担心自己的卧室被掀了的杨阳跟在后面,意外的,两个孩子坐在地板上,一人一本《机器猫》看得欢。

  “父亲,父亲,这本书好好看。”卡雅满眼献宝的小星星,递给父亲自己新发现的宝物。席恩不感兴趣地接过去翻了翻,眼神一凝,认真看起来。杨阳自豪不已:果然小叮当的魅力是无国界的。

  不过,不问自取是为贼啊。

  哈玛盖斯还一副被逮到做坏事的内疚表情,抱歉地看看书主,把漫画放回书架。卡雅却抱着父亲的大腿耍赖:“帮卡雅买回去嘛,人家要这套书。”

  “喂,这套书坚决不卖!”为了捍卫自己的爱书,杨阳不惜与恐怖的魔王一家对抗。卡雅看了她一眼,第一次正视她的胆气。哈玛盖斯劝说妹妹:“卡雅,明天我帮你去书店买,这是杨阳小姐的书,她有权决定书的归属。”

  “不要,明天有明天的安排,今天的工作也要完成。”

  这是什么奇葩逻辑?杨阳呆了。席恩却觉得女儿的说法有理,这本来就是他的准则,合起书,纤长的手指在空中点了点,一个红色的光点浮现,渐渐扩大,变成了半透明的古老羊皮纸。

  “一个魔法,换一天的借书。明天我会买到书,把借的书归还你。”

  身为法师,这是不可抗拒的,杨阳左思右想,横了心:“好吧,但明天十二点前一定要还我。”席恩点头答应。

  下楼后,哈玛盖斯和卡雅开心地装扮圣诞树,孩子当然喜欢这样闪闪发亮又漂亮的物事。看到他们乐衷的样子,席恩打了个响指,[魔法伎俩]制造出简单的幻术:挂满缎带和小饰品的枞树像被点燃的蜡烛一样散发出温暖的薄光,室内暗下来,天花板变成了深邃迷人的夜空,星星如同流落在凡间的宝石,雪花飘起,喧嚣缤纷的世界被一片银白沉淀,宁静而寂寥。

  哇!太有圣诞气氛了!杨阳感叹,不禁问身旁的男子:“你去过欧洲吧,以前过过圣诞节?”

  席恩没有马上回答,露出沉思的神情,银眸渐渐化开一圈淡如无痕的柔光,像终于触摸到了遥远的记忆:“不,我的弟子讨厌圣诞节。”

  弟子?第一次听说,杨阳惊讶地睁大眼。

  “她喜欢亡灵节,让食尸鬼在院子里打桩吊死人,支使骷髅打扫教堂后面的墓地,有时把做的面饼偷偷分给附近的小女孩,不是圣餐……”

  您家高徒是什么人啊……和您有的一拼。

  “……她做的杏仁茶不错……经常大雪天到后院巩固保护结界,点着灯。”结束了片断的回忆,也是仅有的一点成果,法师揉揉额角,低如呓语的口吻拖出逝梦的痕迹。

  晚餐惊人的美味,虽然杨阳不怎么喜欢吃西餐,也胃口大开。馅饼香浓细致得简直让人的舌头都化掉,加上好吃的碎果粒更添香脆的口感。布丁绵软浓郁的奶香塞满了下午的甜葡萄干,让人回味无穷。而羊排和火鸡没有胡椒酱或蘑菇酱扰乱原本的滋味,纯粹的原味,却在恰到好处的火候处理下,鲜嫩爽口,酥到人骨子里。再来几口红茶,温热的香气融合了蜂蜜的润泽滑过喉头,暖心暖胃,杨阳绷了一下午的心弦终于松了些。杨唯更是连连称赞客人的手艺。

  卡雅吃得开心极了,哈玛盖斯却倍感压力——这样的厨艺,他刚报名的烹饪班能让他超过吗?

  用餐的气氛很不错,席恩有时也会回应几句杨唯的问候。吃完,卡雅秉持不发胖的原则——运动,拖着父亲和兄长准备走路回家。

  当魔王一家走出门,星辰满天,魔法神的法术让长期笼罩城市上空的乌云一扫而空。

  杨阳只道了别,真诚地祝愿他们玩得愉快,没有送出弄堂。厨房里,杨唯一边洗碗,一边对回来的侄女道:“阳,这个人和你那位叫维烈的同伴有矛盾吧。”

  “咦!”杨阳吓了一跳,不得不承认。

  “第一眼的时候,看得出来。”黑发青年心有余悸,比起一开始那个像要将他焚烧入骨的眼神,之后冰封如极地荒原的冷静更让人心悸,一个人为什么能那样克制?

  “他极其恨那个人吧?以后别让他来了,不是怕被挫骨扬灰,这样对他自身不好。”

  杨阳默然,她很久以前就明白,也许席恩将肖恩的痛苦视作自己的快乐,但他并不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任何弱者的痛苦之上。

  “唯叔叔,他应该不会来了,我们是敌人。”

  席恩说强大是一种态度,那么他就是那种强大。

  不,没有人能完全战胜自己的软弱。

  所以,他无法放弃对弟弟的恨,和对维烈这近乎自虐的复仇吧。

  路上,小龙问养父:“主人,您为什么来杨阳小姐家?”

  哈玛盖斯知道,如果只是捉弄杨家叔侄的临时起意,不会让养父真的跑来敌人家,做这些无谓的交涉。

  “我希望想起一些东西。”

  席恩看向夜色深处,呢喃,“我本来以为不重要的东西。”

  ——她的名字,她的墓。

  第二天放学回来,杨阳看到宿命的另一半坐在房间里,津津有味地看《舌尖上的中国》,气不打一处来,一巴掌拍过去:

  “你知不知道,昨天你老哥来了?”

  “!!!!”肖恩立马把美食抛到九霄云外,上上下下检视友人,“他没对你怎么样吧?”

  “嗯,他非常友善,今天晚上还会把一套小叮当还我。”

  “???”

  杨阳叹了口气:“没事啦,我是和昭霆、轩风逛街时偶然碰到他,还有哈玛盖斯和卡塔瑞亚。他来我家聊天、喝茶、吃了阿姨送的瓜子南瓜饼、烧了一顿丰盛又好吃得不得了的晚餐,一块儿吃完,就走了——很太平。不过我觉得有点奇怪,席恩以前不会这么立场不明,还叫我好好提升实力与他为敌,昨天却这么情绪化,只是捉弄我和唯叔叔,似乎兴致大了点,可能管理天空之城让他烦透了吧。”

  肖恩心里七上八下,兄长简直像来和友人亲善交往,可是……可能吗?就算他感性上想相信,理性如今也已经警钟长鸣,再也天真不起来。

  看穿他的心思,杨阳终于说出内心一直想说的话:“肖恩,我不赞成你放弃报仇,因为席恩对你还有恨意,但有件事我要提醒你,帕西斯的事,不完全是席恩为了向你复仇所做的。他的死,和菲莉西亚的不幸,至少维烈和魔族要背负一大半责任。”

  说完,屋里一时静得可怕。

  “那……希莉丝的事还是他在背后推动,维烈被莉带走也是。”良久,棕发青年干涩的声音才打破沉默,琥珀色的双眸跳动着余火的光,又像是难以燃起的灰烬,带着心灰意冷的冷。

  “希莉丝恐怕是。”杨阳就事论事,“拉鲁的四方结界破了一角,那些恶魔是因此混进去,但希莉丝先杀了蕾雪城主,恶魔才有机可乘。还有,你记得吗,他在我们暗杀霍娜那次,说和你断绝兄弟关系,不再向你复仇,那是在希莉丝死以前了,肯定不是他下的手,席恩决不会违背自己的承诺。当然,恶魔是他的部下,他还是要负全责。不过维烈的事,你就不必搅混水了。肖恩,你只要把菲莉西亚带回来就好,劝她罢手。毕竟维烈算是罪有应得,他太心软,答应菲莉西亚选莉莉安娜做附体,一点原则也没有,诺因就不会放过他。让他被揍一顿,醒醒脑子。”

  杨阳不是没想过质问魔王,可是基于她没本事揪起席恩的领子要求“把维烈交出来”,二来她自家杀人如麻罪魁祸首的老爸作为也不是那么正,只好和魔王表面和平地对座喝茶,再腹诽一句我们战场正式见了。

  不知过了多久,杨阳惊讶地听见肖恩冷静的声音:

  “没用的,杨阳。”

  他淡淡地道,“我们之间,说什么也没有用了。”

  “……”杨阳抿紧唇,将一声了然的叹息化为无限的同情和惆怅。

  “你知道吗,我向席恩复仇的目的,已经不是算帐,或者要他赎罪,只想给我们彼此一个了结——我受够了,杨阳。我多希望那时候跳下去的是我,一切重来,他还是那个我最爱的亲人,他没有经历那些让他变成如今这般模样的过去。我爱他,他是我哥哥,所以我一定要杀了他,我受不了他再这个样子下去。”

  魔界——

  无功而返,维烈万分愧疚地向主君谢罪。菲莉西亚没有过多的怪罪,始源之海是席恩最大的底牌,绝对没这么容易掀开。

  离开主君置身的军事区,魔界宰相马不停蹄地赶往缅所在的科学院。中途一辆悬浮车从邻车道切入,收势不及,一头撞上他乘坐的车子侧面。

  “维烈!”车门打开,身穿魔界浅青色文官服的吉西安跑出来,焦急地拍打车窗,“对不起,你没事吧?”当了二十六年人类,他车都开不顺手了。

  “没事。”黑发宰相稳稳坐在车内,完善的安全系统使他毫发无伤,“什么事?”

  吉西安心里微觉异样,一时顾不得,急切地道:“解除我的禁令,让我去地球见雷瑟克和殿下!”

  “你不是已经偷偷见了吗。”听出他不小心漏出的口风,维烈眼中冷光一闪。

  把弗雷德接回来后,他就下令不许回艾斯嘉,如今席恩关闭了次元通道,魔族更是没有下去的渠道,弗雷德没可能知道这段时间的变故。他说地球,那必然是暗中做了调查。

  吉西安一窒:“这…我只是用军事卫星看了看。”他还用行星风发了电报,可是雷瑟克那科技盲……他一定认为只是窗子动了动,呜呜呜。

  地球是席恩在千年前召唤了地球人,才意外进入魔族眼中。当时落后的文化让他们毫无兴趣,近来科技迅猛发展才引起了魔族极大的兴趣。但是地球魔素稀少,空间十分稳固,无法进行大规模的次元连接。有空间跳跃功能的飞船全部掌握在科学院手中,只能偶尔申请到一艘机械驱动的,搬点东西回来,过过干瘾,所以幸运的太阳系第三行星至今仍未遭到魔爪肆虐。

  不过,就要成为过去式了。

  “弗雷德,你知道你对这项‘迁徙工程’的重要。”维烈语重心长地道,“你是我们的王牌。”

  怠惰会成为风气,在发现艾斯嘉世界以前,魔界的技术几乎陷入停滞,亚空间的次元传送只是一个偶发性的突破。而科研又是一门需要集思广益,庞大基层支持的学科,只有缅和零两人根本无法带动全魔界的发展。除了一个畏惧他们,唯唯诺诺的维烈,其他小辈又不服他们。只有最近,在维烈的全力协助,和“回归故乡”的口号煽动下,全魔民积极起来,缅和零的工作进展顺利了许多,弗雷德就是第一个牺牲品。

  他父亲法西尔是和前任宰相基连·赛普路斯同一所大学的同学,也是好友,从小受到的教育熏陶最深,又天资聪颖,远比维烈更适合成为一名科学家。是父辈们离开了,魔界毫无变化,他觉得研究这些没意思,才转而和数字打交道,成为财务官。即使如此,他基础没落下,头脑更是优秀,是缅和零最属意的继承人。

  能力上,弗雷德也是仅次于维烈的最强者。他的力量是对大气能量的操控,包括微粒层面——对他只是玩具,更不用说声波武器。宇宙射线也在他的控制范围内。有弗雷德帮忙研发新能源,魔界除了重力波动炮、空间矢量炮两件武器以外,由于缺少动力的硬伤而不能启用的瓦普兵器、次元兵器、相转移兵器就能投入使用。尤其是借助虫洞发射超远距离打击的瓦普兵器,不用将摩耶开往地球就能实行远程无防战场碾压,战略上立于不败之地。

  “不!那两个老头疯了,菲莉西亚疯了,我没疯!”

  看出友人不会轻易罢休,维烈下了车,吉西安立刻拽住他:“维烈,你不能和两个老头联合起来把我关起来,我要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们搞的把戏太可怕了,难道你们又想掀起一场降魔战争?”

  “地球人有艾斯嘉人的资本向我们挑战吗?这是纯科技的差距。”维烈安抚地道,“只要一炮,他们就会投降了。一切前置工作,只是为防范席恩做准备。”

  “一炮……也是宣战。”吉西安抓着他的手发抖,苍蓝色的眼眸浮起汹涌的回忆,和质问,“维烈,你忘了吗?我们的教训。地球人,和我们,艾斯嘉人没有分别。”

  “没有不流血的战争,我不会再犯当年的错误,但是找到父亲和世界树,都需要这么做。”

  吉西安冷静下来,恢复属于他人类一面的精锐:“菲莉西亚陛下的目的是什么?”他对菲莉西亚没有偏见,也愿意效忠她,但前提是她没有用莉莉安娜的身体!

  维烈给出的解释是暂时借用,因为席恩逃出魔界,帕西斯被协调神吞噬,无法忍耐的菲莉西亚寻求魔界的帮助,而只有莉莉安娜的身体和她的灵魂契合。

  虽然可以用克隆,但基因的信息丢失会使复制体有微小的差异,造成附身魂波不合,健康每况愈下。

  这种理由说服不了诺因!吉西安非常清楚主子的脾气,维烈和菲莉西亚肯定是用暗渡陈仓的法子把莉莉安娜弄到魔界,这已经很奇怪了,维烈根本不是做坏事的人,更加不是个战争狂。吉西安没有怀疑好友出了什么问题,而是怀疑他对菲莉西亚有特殊感情,千年前维烈也是为玛格蕾特疯狂不顾一切。而基连身在地球,为了他维烈也会精神失常,吉西安知道好友对他那位其实是基因来源的父亲有着非同一般的执念。

  黑发青年的眼神变得深藏戒备:“为什么这么问?”

  “你喜欢她吧。”吉西安叹了口气。维烈一愕,像整个人思维短路了。

  “你这情种,头脑发热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吉西安换了个角度劝说,因为和执拗起来的维烈对抗是全然没有可能的,“对了,你觉不觉得伍菲有点不对劲?”

  “伍菲?”维烈回过神,“她又缠着你了?”吉西安蹙紧眉:“是缠,但是……”雷之幽鬼伍兰夫从小喜欢他,而他对爱情不知所以然,不过大家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就忍受她的纠缠。但最近,当他回到魔界,发现伍菲的表现有些异常。说话、举止时常重复,无法沟通,表面看还是撒娇痴缠的样子,却缺乏一种灵动的感觉。

  就像一具照着“记忆”、“习惯”输入,没有灵魂的机器人。

  吉西安心下发冷,给他相同感觉的,还有七位军团长。

  他环视这个技术发达的世界,这个玻璃盆景般狭小脆弱的世界,他在人界只有短短二十六年,但是这段宝贵的经历改变了他麻木的思维,他发现,一定有什么是他们这些被时光麻痹,被强大固步自封的魔族,所没有注意到的。

  “维烈,听我的,冷静下来想想。”他握着友人的肩膀,恳切地道,“我不阻止你回地球,也不阻止你帮菲莉西亚陛下,但是我不想再看着你后悔!菲莉西亚的目标是席恩和众神,你真的清楚她会怎么做吗?”

  世界树,维烈漏出了关键信息,若菲莉西亚打算破坏神之泉,地球的世界树恐怕就是通道!

  维烈的身体猛然僵直,关于菲莉西亚复仇的终极计划,都是[禁忌]。

  没有察觉友人的异样,吉西安继续道:“那地球会不会有危险?维烈,你女儿在那儿!杨阳、雷瑟克、殿下、肖恩都在那儿!我明白她想干什么了,她想煽动我们……”突然,他两眼蒙上涣散,软软倒在友人怀里。

  用体内的[母核]控制弗雷德的魔核使他昏迷,是最快的方法。

  在氢动力车机器人的帮助下把友人搬进车内,维烈对导航系统道:“把他送回科学院特别区,叫零好好看着他。”

  目送车子的背影,维烈有点无奈:缅只是和他通话了一会儿,弗雷德就能找到零看管的疏漏溜出来,实在太聪明了。

  他的头脑也是双刃剑,看来有必要做一些精神暗示。

  在原地静默良久,友人的声音响彻脑海,维烈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喜欢?”

  他坐进车子,重新朝科学院开去。

  缅早已等在实验室里,全高科技的巨大房间踏入军靴的声响,魔界宰相身穿漆黑的制服走进来,缅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孩子又忘了脱护目镜。

  没心情关注这类小细节,他指指一个移动屏幕:“你看看这个。”

  魔界必须有底牌,这是维烈与两名科学家的共识。只要没发明出能毁灭神魂的灵能武器,那些威力强大的纯科技武器对魔法神都不起作用,而他随手一个时间停止或空间粉碎,就能瘫痪所有战力。另外,恶魔是精神类生物,能量武器能起到一定的效果,却不能百分之百打击。

  维烈走过去,屏幕上是一幅繁复无比的双螺旋曲线图,乍看像是基因图谱,但他知道不是。

  “我对你提到的灭神剑很感兴趣,可惜你没取来样品,其他传说中的灭神器具也下落不明,不过协调神杀死前代混乱神的事给了我一个提示:双子之间的感应。”

  “一般认为,同卵双胞胎的基因编码是相同的,所以他们有相似的外形,乃至相似的性格,但这不是重点,毕竟席恩已不是原来的身体。我感兴趣的是双胞胎之间的感应——席恩能梦见肖恩的生活,不是吗?而肖恩对他哥哥的感应只是人为的被切断了——多像量子纠缠态的表征啊!一颗电子在星系的这一头,另一颗在那一头,也会在同一时间遥相呼应,这是基因的力量吗?不,不止,这是灵素——灵魂元素的一个特点,波粒二象性!”

  “但是席恩的灵魂已经随着神格的获得升华了,可能情况有变化,我们需要考虑这一点。”维烈谨慎地提醒。缅点点头:“是的,这几乎是确定的,我要你注意的是另一件事:席恩现在是人体,他的本体——神体是处于一种深度睡眠的状态中,遥控这部分的意识和身体,这就建立了一个隐性的精神渠道,为我们提供了机会。所以我才说他人的部分破坏了他神性的完美,太可惜了,报什么仇……”咕哝了片刻,从狂热科学家的状态恢复了理智,缅指着图谱讲解:

  “现在我和零一致认为,情绪本身也是一种波,就如能量的本源是波,情绪像光一样,也同样具有波粒二象性。它的传播介质很特殊,我们称为MTC介质,通过感染‘源’——附体,来让神体受感染。你上次对我说,帕西尔提斯用引魂珠的负面精神能量使得席恩失控。”

  “让他疯狂吗?”维烈注视屏幕,眼底深处有着灼热的,谁也无法理解的思绪,“这种粗糙的手段,太无趣了。”

  缅意外地看了看他:“当然,我对这种不能准确预测结果的手法完全不赞成,既然你没打这样的主意最好。而且,神是能量体,席恩的体质更为特殊,除非MTC介质完全概念化,功率大得匪夷所思,才有通过附体感染到本体的可能几率。”

  “慢。”仿佛预知了他要说什么,维烈静静地道,“如果缅长老您已经有了确实的想法,那么不用告诉我,您和零私下研究就行了。我要问王的事,您对她身体的改造,什么时候能开始?”缅会意地点点头,席恩对魔界不会没有监视的触角。

  “随时可以,你把她带过来就行了。”

  在艾斯罗威亚时期,就有技术通过对神经元的强化和改造,能将人类的反应速度、视力、灵敏度、力量、平衡性、记忆力、思维能力、模糊运算能力等提高倍数以上。而某些科学家对异能者进行研究后,把普通人改造成基因战士也不是梦想,只是这样后天的能力者,比起先天的变异,有着诸多的不足。

  “灵能武器的研究也突破第一阶段的瓶颈了,要制作成大型的能量场发生器,达到级别还有待时日。菲莉西亚是优的后代,是天生的感应者,先交给她使用。”缅看向一把放置在强化玻璃容器里的银色陶瓷式长剑。

  所谓的灵能武器,是在剑、杖一类的近战武器内安装特殊的对流器,能储存、吸收、浓缩和引导精神能量,因为需要感应能力者的触发,才可以发挥威力,不然就是一件普通的动力武器。

  维烈对这类武器的前景还算看好,对上恶魔是一件大杀器。

  “话说,维烈,我可不赞成你对这么珍贵的样品随意处置。”缅开始翻旧帐,“你到底想干嘛?”他查看了席恩被囚禁在冥灵晶里的监控,发现维烈好几次做出过激的行为,这孩子对席恩的感情好像不太正常?

  黑发青年别过头,脸上的黑色护目镜遮住了表情,回答却清晰无比:

  “我想毁了他。”

  这个房间的书籍就如同图书馆一样多,厚厚的古铜色书本从书架底一直摞到天花板,大书桌被肃穆的知识环绕在当中,唯一的例外是一尊地球仪,和几支羽毛笔放在一起,还有一台平板电脑。

  此时,房间里有两个人。

  哈玛盖斯应付他别扭又沉闷的养父,那可是驾轻就熟了。虽然那张脸一年到头罕有表情,但是一点点蛛丝马迹就足够推算出他的心情如何。

  比如烦躁时,他不会在外表显现,而是通过一些小动作泄露出来:拨弄袖扣,转杯子,摸书……目前,席恩只对他这样。

  因为他已经不需要在意其他人的看法。

  “哈玛盖斯,我想看电脑。”把羽毛笔从笔架拔起、插入、拔起、插入……多次的席恩终于开口。

  “您可以看,主人。”小龙柔声道,理解他的养父为什么有这样的表现。

  席恩警惕地盯着电脑,这东西真的很方便,有比书本更迷人的魅力,但每次用都有种被强暴意识的感觉,也许是里面的知识太杂乱又不负责任。

  “我建议您上一些专门的网站。”哈玛盖斯说出调查的结果,“我知道有些国外的科学网站很不错。”

  他断定养父得了初步的网瘾,要么让他对那台机器彻底丧失兴趣,要么干脆引导他找到一个适合的途径舒缓这种求知。

  “哦。”席恩很高兴,长年的苦难和挫折产生的强烈危机意识,使他专注如一,不敢有丝毫懈怠。可是他难得找到一个除了魔法以外的兴趣,实在不想放弃。

  小龙写下那些网站的地址,在养父沉入电脑的世界以前,道:“主人,如果您没空的话,可以把魔界的进度交给我。”他始终不放心维烈和菲莉西亚,尤其是那位魔界宰相。

  席恩有些茫然地从屏幕前抬起头,激烈变幻的眼神变得冷然,却不同于对他的孪生弟弟,穿越无限的纵深斑驳只为了到达那个人的心中,撕裂他的灵魂,燃烧着仿佛末日的灾劫,在爱与恨的火焰中自残,而是单纯的仇恨。

  “你担心他会解开莉的暗示?不会的。”沉静的语调亦然,“因为他喜欢那样,那是他的‘自由’。”

  说完,魔王就兴趣缺缺地回到电脑,他不想当心理学家,为了钻研魔界宰相的心态,他已经无师自通成为了心理学的大师。可是,他真的对这行没兴趣。

  玩弄、毁灭人类的心,对于看透人性终点的暗术士太过容易,正因为容易,才是[禁忌]。

  他一生只揭开了一次,这是他愚蠢的执念。

  哈玛盖斯不好打扰,只能退下,反正,他有对付魔界的手段,不介意用最彻底的方法扫除威胁。

  看看手表,烹饪班上课的时间要到了,他连忙跑了出去。

  挑了个学术自由度比较高、交流平台方便的网站,席恩输入网址,注册登陆进去。

  两天后,地球另一头——

  “咦,基连,你这几天网瘾大爆发啊,整天捧着电脑不离手。”正忙着做出行准备,整理行李的优道。而从来不来帮他的友人坐在床另一头,回首露出一个微笑:“嗯,有个很有趣的家伙。”

  “什么有趣的家伙?能得到你这句评语的家伙可不多。”优兴致勃勃地靠近。

  “他偏科很厉害,但是许多想法不拘一格,非常有创意。”基连低下头,熟练地输入一行英文,微微蹙眉,“就是语法有些奇怪,有很多韵体和拉丁语,是中世纪的习惯。”

  “哦哦,这样的文法像是严肃的宗教人士,热情的法兰西人民的合体,我还一连看到了三个国家的俚语,他一定懂不少国家的语言。”

  “至少十一种,昨晚我试了试,打不同的古今语种,后来他不耐烦了,问我是不是牛肉汉堡吃多了。”

  “扑哧。”听出疯牛病的隐讽,优忍俊不禁,正好看到对方打字出来,规规矩矩的豆腐方块字“别烦了,就这个”,当场喷笑,“哈哈哈哈!”

  “看来他是中国人。”优得出结论。基连摇摇头:“不一定。”

  世界另一头,小龙快要泪目了:“主人~~”魔王赶紧打下“稍等”的字样,转头面对养子,心虚泛滥成海:“呃,我……”

  其实哈玛盖斯十分开心养父在网上找到志趣相投的朋友,席恩的心情有多愉快,从他投注在屏幕上神采奕奕的目光就能看出来,只是——

  “就一会儿好吗?我烧了您爱吃的菜,卡雅和依路珂也在等您。”

  “好的。”席恩转过头,看见网友打字“我很快要去中国上海,明早9:30的飞机,有空再聊。”席恩心一动,他不是管闲事的人,和对方也不过萍水相逢,维持网上的友谊就好,但是上海……

  “告诉我你预定的酒店。”

  意外的前摩耶宰相基于一股莫名的信任,打了回复。简短的告别后,魔法神下了网。

  魔界没有这么快来到地球,不过如果到时这位网友还没走,他得保护他,不能让他被魔族炮轰了。

  怀着对未来的美好期盼,魔王起身和养子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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