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_望春心(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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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女皇这“禁足”的水分着实不少,明言禁止长乐王谢倓出入王府,却没说不让人去王府看他,秦岫专程回家将那身染血的衣服换了下来,把自己里里外外拾掇齐整,看起来没那么病恹恹了,便去了王府,端着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要见正在禁足的长乐王。

  换了旁人可能还真没这个胆量,也没这个面子,这个职位着实给秦岫提供了不少便利出来。

  等下人通报过后,秦岫进了门,见到谢倓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回来了。”

  谢倓放下手里的书,笑盈盈地道:“好稀奇,这次居然走了正门。”

  “……”一进门就被调侃,秦岫绝口不提自己带伤的事,不动声色地故作埋怨道:“殿下好没良心,亏我急着见你急的跟什么似的,居然还笑话我。”

  谢倓哪里会真的笑话她,忙拉住她的手把人拉到身边,却发现秦岫的手冷冰冰的,他一顿,才舒展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直接就将她双手拢进了自己掌心:“怎么这样凉。”

  秦岫低笑道:“等着回来让你给我暖呢。”

  当年在敬思殿的时候他就发觉此人身子虚,一天三趟让人炖药膳,加上二人有过两次深度交流,谢倓对她的身体状况也算一知半解,这句让人一听就感到十分亲昵的话并没有让他眉头舒展,秦岫被他拉着,走到床沿坐了下去,谢倓低着头一言不发,专心致志地开始给她暖手。

  秦岫的手十分好看,纤瘦,有些像男人的骨节分明,手掌与指腹结着一层薄薄的茧,摸起来便有些粗糙,手背的皮肤哪怕在暖黄的灯下也白的有些过分,没什么血色,谢倓攥着这样一双手,却根本无心欣赏。

  “也太瘦了。”他心想。

  过了一会儿,他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出声问道:“你受伤了么?”

  他还记得临走前秦岫脸色苍白,一副风吹就倒的模样,总归是有些不放心。

  他在专心致志地给她暖手,秦岫便也在专心致志地看着他,正盯着他蝶翼般半垂的眼睫心尖微颤,甫一遭遇问话,有些措不及防,谢倓就感到他握着的手微微一僵,可是抬起头的时候,秦岫又十分坦荡地直视着他的眼睛,矢口否认道:“没有,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

  仿佛谢倓只要说一个不信,她就立刻准备活蹦乱跳一个给他看。,

  谢倓眉目淡然地看了她一会儿,突然意味深长地道:“是么,待会我要亲自验验。”

  “……”秦岫干笑道:“这……不太好吧。”

  谢倓:“怎么了?”

  秦岫一本正经地看着他,特别正人君子地道:“你是男人,我怕你吃亏。”

  谢倓:“……”

  他心里十分无奈,都想叹气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人十有八九就是在诓他。

  秦岫不想让他知道,他干脆就装作不知道的样子,也不再威逼利诱地抓着这件事不放——只要人还好端端的在他面前,没出什么大事就是好的。

  他又问:“事情都解决了?”

  “解决了,”秦岫道,“人我也带回来了,就是一时没忍住,替你教训了一下。”

  谢倓愣了一下,就见秦岫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了目光,说道:“她们害你受委屈,我气不过。”

  谢倓觉得,有她这句话,自己就算受再大的委屈也不算委屈了。

  还挺值的。

  他又低下头,指腹轻轻摩挲着秦岫的手背,眼底浮上挥之不去的一抹笑意,片刻过后,他突然微微俯过身,凑过去在她侧脸亲了一下。

  他贴着秦岫的耳朵,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骤然亲密,两个人中间隔着相握的手,秦岫的脸倒是一如既往的没怎么红,可略敏感的耳尖却红了个透,被他的气息灼得又烧又烫,动也不敢动,简直不像个历经风月的人。

  气息撩人,吻更撩人。

  秦岫整个人都开始晕晕乎乎的,一颗心跳的飞快,觉得自己快要色令智昏了,磕磕巴巴地道:“没……没事,应该的。”

  谢倓:“你一回来就往这儿跑,不需要审犯人么?”

  秦岫眸光微微一动:“我丢给刑部了。”

  实该审的路上都审完了,没什么好审了,统共那么点东西,刑部再审也审不出个什么来。

  秦岫就是为了给顾衠找点事做,她不是喜欢跟她抢么?这回不用抢,她自己主动让出去,只是能不能审出东西来,就跟她没什么关系了。二来,也是为了让尹盛多吃些苦头。

  玄衣卫的本事尹大人已经深感受教了,怎么能不去刑部也感受领会一下呢。

  这其中细况不好直接告诉他,秦岫突然想起来什么:“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说罢,她轻轻将自己的手从谢倓手里抽了出来,然后从怀中摸出一块东西——正是谢倓交到她手里的玉令。

  不同以往的是,那上面挂着一个崭新的穗子,与他从前那个颜色一模一样,同样雪白的流苏,碧玉的珠子,可谢倓一眼就看出来,这不是自己原来那个。

  “我听说你喜欢穗子……咳,就自己做了一个。”秦岫觉得这一刻自己仿佛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人,分明是想给他一个惊喜,到头来心怀忐忑的却是自己。

  谢倓拿在手里看了看,轻笑道:“很漂亮。”

  他动作小心的收进了怀里,像是怕碰坏了似的,殊不知这令牌早就因不常用到,而被他当成了一个闲置物,平常都是放在锦盒里收起来的,也就是这次拿给了秦岫。

  谢倓就寻思着,自己以后要天天带着了。

  秦岫笑了一下:“嗯……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喜欢这个吗?”

  她还挺匪夷所思的。

  谢倓想了想,认真道:“好看。”

  秦岫:“没了?”

  谢倓低头又想了想:“……好玩。”

  “……”秦岫心道:“以前怎么没发现他有这么无聊。”

  “其实好玩的东西很多的。”秦岫用一种循循善诱的口吻说。

  谢倓便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

  秦岫冥思苦想了半天,脑子都快挖空了,最后苦着脸道:“其实我知道的也不是太多……我虽说常常出门乱晃,感兴趣的东西却很少,从小到大,我最会玩的是……虫子。”

  谢倓饶有兴致地问:“什么虫子?”

  “蛊虫。”秦岫从袖子里摸出个随身携带的小容器来,轻轻拧开,借着灯光,可以看见里面的确有条虫子,虫躯十分细长,色泽鲜红如血,身体在容器里不知盘了多少圈,乍一看就像一团普普通通的红色丝线。

  “这是红线,”秦岫说,“可以钻进人的身体里去,这虫子有灵性的。”

  谢倓的手不由自主地抬了起来,似乎很想碰一碰。

  蛊虫在普通人看来算是较为寻常的邪门歪道,每一种形体都不大相同,有一眼看见便令人作呕的,也有如红线这般伪装性极强的,红线虽不丑陋,但看着莫名诡异,容易让人感到恶寒,谢倓的反应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他不仅没有感到害怕,反而还很好奇的样子。

  秦岫的目光不由得柔软了许多。

  谢倓:“你说……”

  秦岫:“什么?”谢倓:“它会不会不小心打上结,然后把自己缠住?”

  “……”经他一提,秦岫才发现自己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当下就无语凝噎了。

  红线见了光,十分缓慢地从容器的边缘爬了出来,然后探头探脑地绕上了秦岫的小指,尾端不知什么时候从另一头,偷偷摸摸地爬到了谢倓的手指上,在两个人的小指上绕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凌空的身体直接绷直了。

  “红线”真是虫如其名,尽职尽责。

  谢倓呆了一下,看着两个人被红线连在一起的小指,然后没忍住,别过头笑出了声。

  秦岫:“……丢人玩意,给我回去。”

  她吹了声略急促的口哨,细长的虫子不情不愿地动了几下,这才慢吞吞地先后收回了头尾,爬回了容器里。

  谢倓:“你方才说它可以钻进人的身体里,那这个东西,是不是很危险?”

  “挺危险的,”秦岫道,“你想要这个吗?”

  谢倓有些向往又有些苦恼,眼巴巴的看着她手里巴掌大的小容器:“我不会控制它,怕它跑出来伤人。”

  秦岫想了想:“那……我教你吧。”

  谢倓:“可以吗?”

  “没什么不可以,这东西没说不让外传,”秦岫十分痛快,“殿下会吹口哨吗?”

  谢倓摇了摇头。

  好吧……意料之中。

  他自小在皇宫长大,就算谈不上特别中规中矩,也委实不会这种流里流气的事情。

  这还得嘴对嘴……不是,手把手教。

  秦岫沉吟道:“其实方法不止一种,但我怕你疼。”

  谢倓若有所思:“……难道要放血?”

  “差不多吧,”秦岫点点头,下一刻,就见谢倓毫不犹豫地对她伸出手来,还很贴心地把袖口往上拉了拉,露出一小截白玉般的手腕,眨着一双盈润漆黑的眼睛,十分大方地说:“来吧,多少都可以。”

  “……”秦岫哭笑不得,“真想要?”

  谢倓点点头。

  “真想要也不用这样的,”他的态度如此积极,秦岫有些啼笑皆非,将他的袖子重新拉下来盖住手腕,“一点血就行了……没那么夸张的。”

  她出来的时候没带佩剑,身上只塞了一把短小的匕首,要从指头取血,秦岫一手执刀,看着这葱白漂亮的指尖,努力忍着不让自己手抖,然后十分缓慢,十分小心地将利刃贴上去,把心一横,利落干脆地划了一下。

  谢倓在一旁瞧着她的神色,都觉得她划的仿佛不是他的手,而是自己的手。

  直到将血挤进容器中了几滴,秦岫都快被自己紧张兮兮地逼出病来了,终于算是松了口气,随口解释道:“你别看它长的其貌不扬,还挺讲究,会认主的。”

  她说完这句话,便将谢倓的手放在面前,嘴唇含住了他的食指,温柔地吮吸了一下,舌头轻轻将伤口上的血舔干净,低声说道:“真是舍不得让你受一点伤。”

  谢倓看着她心疼的样子,沉默了一下,突然说道:“其实……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娇贵。”

  他从小到大,因着殊恩厚渥的荣宠,不知引起了朝野内外多少人的不满,五岁那年封爵时朝臣们担心他将来会颠覆朝纲,骚动比这次的状况更加严重,后来的日子里,他总会遇到大大小小的刺杀,最惊心动魄的一次,刺客手里的剑甚至已经横在了他的脖颈,留下血痕,直至他艰难地在水深火热当中长大之后,一无插手前朝事,二对权势无野心,那些人才肯暂时放下对他莫须有的仇视和戒心。

  这荣宠,真不知是荣还是孽。

  他们想的不过就是普普通通的活着,可总有人连活路都不愿给,可供选择的退路太少,秦岫选择坠入深渊与人搏斗,而他选择远离漩涡只求善终。

  恶事他也见过,他也亲身体验过,他不是什么天真单纯,处处都需要别人来保护的小白花。

  他怕秦岫把他想的太简单太干净,她会爱上自己想象里的那个影子,而不是他。

  “那不一样,”秦岫说道,“不管你是什么人,你的娇贵不在于地位,而在于分量,你对我而言的分量。”

  “我们的感情来的太快了,甚至没有来得及多去了解一下对方,”她顿了顿,“相爱之后再去了解,听起来有些不靠谱,我不知道这条路好不好走,但是如果那个人是你,或难或易,我都是愿意的。”

  “你也会逐渐看清楚,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反握住谢倓的手,低声说,“等到你对我的为人和性情心知肚明的时候,再想离开就已经晚了,我既然对你坦诚相待,就容不得你说走就走,谢倓,你想清楚了,真的不后悔么?”

  “我不敢说太绝对的话,”谢倓轻声细语地说道,“我们都有可能退缩,都有可能后悔,但只要这后悔没有大到可以使我不喜欢你,我就愿意。”

  秦岫定定地注视着他,眼睛一眨也不眨,像是怕少看一眼,以后就没机会了似的,她突然觉得自己的眼眶有些不受控制地发热,赶紧又低下头,把脸埋进了谢倓的手心里,没一会儿,喉咙里几不可闻地溢出一声呜咽,想流泪却狠狠地憋了回去,浓密的睫毛被微微沾湿,带着轻颤,羽毛一样扫过他的手心。

  她也不知道那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是怎么回事,又或者是从谢倓的哪句话哪个字眼里生出来的,心里突然又酸又涩,甜的发苦。

  她说:“……对不起。”

  谢倓伸出一只手,在她的头发上轻轻抚了过去,轻柔地摩挲她的鬓角,他的手被秦岫捉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在手里。

  秦岫俯着身,在他的手背上小心翼翼地亲了亲,觉得自己并不深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一路痛到了心底。

  “……我要走了。”

  “嗯。”

  秦岫看了他一会儿,突然伸出手将他抱住,不住地念着他的名字:“谢倓……我的谢倓……”

  “我在呢,”谢倓把她往怀里拥了拥。

  “你是我的男神,”秦岫说,“我没有骗你,我的心肝宝贝,我的梦中情人,都是你一个人的。”

  谢倓红着脸说:“知道了,什么时候可以做你的夫君。”

  秦岫没说话,她捧着谢倓的脸,仿佛要把他整个人都刻进眼睛里,他的眉目那么漂亮,不施粉黛的脸有种雪一样素白柔软的质感,五官很细致,像是画师轻而用心地勾勒出的美人皮,下笔着色也舍不得重。比清秀要深一点,比艳丽要淡一点,柔美地恰到好处,不会让人觉得太过平凡单薄,也不会太过浓重风尘。第一面会给人一种挪不开眼睛的惊艳感,看得时间久了,就会从他身上看出一种岁月静好的沉淀。

  就好像某个不为人知的山涧里汇成的一股涓涓细流,温冽的气息都在他身上淋漓尽致,于是那些清澈见底的波光就集中到了他的眼睛里,倒映着山川湖海,和天上成团缓缓飘过的云。

  可惜他眼里没有云,只容得下眼前人。

  她问:“你相信我吗?”

  谢倓愣了一下,他的脸被秦岫捧着,突然感觉她手上的力道有些不对,几乎是强硬地固着他的脸和自己对视,秦岫的目光依旧平和而冷静,可就是因为太冷静,专注得近乎偏执,好像不从他嘴里得到答案就不罢休。

  谢倓不由得开始担心:“怎么了……突然这么问,你是做了什么事么?”

  秦岫笑了笑:“没什么事,如果你说你相信我,我就能坚持下去。”

  谢倓便毫不犹豫地满足她道:“我相信你。”

  秦岫得到了想要的回答,她的神色看起来与其说是心满意足,不如说是如释重负,那一点短暂的偏执就像谢倓不经意间的错觉。

  秦岫将他的脸微微朝自己下拉些许,在他额头羽毛拂雪般轻轻落下一吻:“什么都不要想,也不要想我,只管睡个好觉,知道么。”

  谢倓乖顺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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