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_望春心(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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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这是什么情况?

  秦岫在短时间内迅速反应过来,这已经是打草惊蛇了。

  他们二人的确小心,言行举止也没露出什么破绽和马脚,可能性最大的情况就是,那两个心腹已经将今晚的异样告诉给了尹盛,心怀鬼胎的人总是不轻易信任别人,喜欢疑神疑鬼,他们才来就有了状况,也难保尹盛不将嫌疑的目光放到他们身上。

  秦岫回头看了一眼谢佋,见他并没有什么发觉,不动声色地将手收了回来,没有声张。

  又过了一会儿,谢佋才出声叫她过去,在床沿背对着他坐下。

  秦岫穿了有三四层的衣服,把外衣脱下来,里面的衣服也只能褪到伤口以下,不得已露出了整个右边的肩头和小半的背部,乍然接触到空气里的冷意,有些耐不住地抖了抖。

  谢佋:“忍着点。”

  他的目光顺其自然地落到了秦岫肩后暴露在外的繁复纹路上,苍青色的荆棘状枝条围着一朵同色的莲花,每一笔都透着不可言明的妖异。

  他不由得愣了一下:“……你怎么会有这个。”

  秦岫冷汗涔涔地偏过头,见他的视线停在自己的背部,动了动嘴唇:“你认识这是什么?”

  “不,我并不知道,”谢佋摇了摇头,“只是偶然听国师与母皇讲过,似乎是什么……什么咒,听起来略玄乎些,我也记不大清了。”

  秦岫皱了皱眉,心绪微沉。

  这东西在她二十二岁这年凭空冒了出来,此前从未有过任何征兆,也没任何人与她讲过,她没见过,理所当然地不知道这是什么,只是瞧着自己也没什么不寻常的异样,加上比这重要的事情太多,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活把它当个刺青来看的。

  以至于头一次见温如许,那厮就揣着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对她动手动脚,还问了一堆莫名其妙的问题。

  从谢佋的言语间听来看,这东西恐怕远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能和“咒”扯上关系,至少不可能真的是个单纯的刺青,单凭能从那位本事远大头发奇长的国师嘴里流出来,十有八九不会是简单的事儿。

  也不知道这人天天都在给女皇灌输什么神神道道的东西。

  谢佋又道:“你想知道的话,回去我帮你问问。”

  秦岫忙婉拒:“这怎么使得,我自己去就好,嘶——”

  娘的……真疼。

  她余下的话音全都被打断在了抽着冷气的嘶声里,小插曲过后,谢佋又低下了头,开始专心致志地给她处理伤口,伤口被药微微蛰到,刺疼是不可避免的。

  谢佋轻声道:“忍一忍,马上就好了。”

  秦岫背对着他,不知是出于想要转移注意力还是什么原因,轻声细语地问道:“我能不能……再问一遍那个问题。”

  谢佋手一顿:“什么问题?”

  秦岫看着自己从肩头垂落下来的一尾发尖:“我记得第一次见面,您一开口就是要帮我,到底是为什么?”

  身后的人沉默了片刻,开始给她包扎,一圈一圈地在伤处缠着纱布:“一定要现在知道不可?”

  秦岫笑了笑,没言声。

  她没有坚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思,也没有就此放弃这个答案的意思,沉默来的突兀,身后的谢佋摸不准她怎么想的,心里就有些没底。

  他在心里拉扯了半天,才看似妥协地说了一句:“下次……下次我会告诉你的。”

  然后他就松了手,说了声:“好了。”秦岫将衣服重新拉好,道了声谢。

  不知是什么缘故,两个人之间陷入一阵莫名其妙的沉默里,谢佋坐了半天才地发现自己手里还拿着东西,如梦初醒地起身将东西在药箱里放好,他的举措看起来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像是在刻意回避什么。

  然而哪怕是刻意的回避,也无法阻止他的余光里感受到床沿那人投射过来的视线。

  “我真的很好奇,”她语气里有些低低的笑意,口吻介于玩味和认真之间,带着红晕的眼角还有些发湿,微微弯出弧度,眼睛在略显苍白的脸上璀璨地令人心惊,“究竟是什么原因,不仅能让您帮我报仇,还能让您呐呐如难言之隐。”

  谢佋不由得顿了一下。

  难言之隐?

  这个词用的真好,很恰当。

  如果不是因为担心旁的事……又怕现在说出来会过于唐突,显得莫名其妙,他也不至于忍地这么辛苦。

  所以他才总是想,等等,再等等。

  等到两个人逐渐熟识,彼此之间的关系可以经得起更深一层的感情,那时候他才有把握……哪怕没有,或者会被拒绝,也不至于太过狼狈。

  他之前的努力已经功亏一篑,不能再出差错了。

  谢佋深吸一口气,短时间内又将面具戴回了脸上,可他心里却仍旧有些混乱,还没来得及调整好,以至于竟忘了这是在自己的屋子,转身就要走。

  当他发现门根本打不开的时候,第一反应便是去看一动未动的秦岫。

  秦岫接触到他的视线,脸上一点都没有诧异的意思,波澜不惊地表示自己方才就已经发觉了。

  谢佋一愣,杆子似的杵在了那里,他对着那扇门聚精会神地足足站了半天,险些把门上盯出个洞来,仔细一看,他的目光像是落在了面前的门上,却又不是在看门。难为了皇子殿下心绪混乱之际还能思考分析眼下的状况。

  然后他转过头,眉头紧蹙地问秦岫:“现在怎么办?”

  两个都是明白人,他这么一问,秦岫就知道肯定是和自己想一块儿去了。他虽不知道在那所院子里发生的事情,可是也能隐约猜到十之八九。

  “不必惊慌,”秦岫笑笑,“这些人笨死了,锁门有什么用,那不还有窗户么?”

  谢佋抬头看了一眼,想了想,说道:“万一他们是故意留着窗户……”

  如果真的是光明正大的,被上锁的第一反应就该叫人来开门,而不是偷偷摸摸地从窗户翻出去——那是只有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暴露之后才会做出的举动。

  尹盛以为别人的疑心和她一样重么?

  “那也有法子,”秦岫将自己的外衣抱在臂弯里,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一边漫不经心地走到屋里的软榻上坐了下去,说道:“看来今晚只能这样了,您不介意和我共卧一室吧?”

  谢佋这下想走也走不成了,无奈之下只好折身返回,十分宽容地苦笑道:“事急从权,我不会介意的。”

  秦岫的行为有时的确放荡不羁,可却不是真的一点礼数都不懂,怎么说也是孤男寡女,微微颔首道:“冒犯了。”

  然后她身子往后一仰,倒头躺了上去,出于习惯地将一条腿支了起来,另一条腿架了上去,两只手在脑后上下交叠,头往上一枕,跟她方才彬彬有礼的言语截然相反,要多不拘小节有多不拘小节。

  就差叼一根野草在嘴里了。

  秦岫闭上眼,刻意将声音压地又懒又低:“歇息吧,后半夜我会叫您。”

  谢佋本能地感觉她要做些什么,他心里没谱,哪怕躺了下去,也没什么睡意。

  还有一个原因是他有些忐忑……当心跳逐渐平复下来的时候,他就开始在脑子里思考,自己刚刚的反应是不是有些欲盖弥彰了,回头的那一瞬间,他敏锐地捕捉到了秦岫眼底一闪而过的似笑非笑,就好像她已经猜到了什么。

  夜气微凉,两个人睡地都十分浅,秦岫一直在心里算着,估摸着时辰差不多的时候,她睁开眼,眼神清明,没有丝毫朦胧未醒的睡意。

  秦岫将一盏灯端在手里,隔着帷帐唤道:“殿下,该起了。”

  谢佋睁开眼,没有丝毫犹豫,他连衣服都没脱,被子也没盖,就这么干巴巴地挺尸了半天,听见秦岫的声音,第一时间就掀开帷帐下了床。

  秦岫用手臂将他往身后一挡:“站远一点。”

  她一伸手,将那灯烛对准床帐,火光立刻颤颤巍巍地舐了上去,随后拔燃而起,逐渐壮大。

  谢佋有些始料未及,愕然了一下。

  ……如果屋子里着火了,那他们发现门打不开,又来不及叫人,为了保命起见从窗户翻出去,也是情有可原吧?

  秦岫在逐渐漫起来的火焰里,混着实物烧着后噼啪的声响,轻声笑道:“既然已经这样了,那今晚谁都别想睡安稳觉了。”

  她将灯台随手一扔,流下来许多燃烧殆尽后滴在里面的灯油,实木的桌椅很快被殃及池鱼,秦岫回过身,一把抓住了谢佋的手腕。

  “可以走了。”

  他们烧的是太守府里的客房,幸而周围的客房都没住什么人,否则秦岫还真不好做的这么干脆利落,万一出了意外殃及了无辜的人,那就不好了。

  客房外一般都会有守夜的仆人,只是今晚特意被尹盛别有用心地撤了,谁也没想到会有状况突发,等巡逻的侍卫注意到这边冲天的黑烟,那房梁已经不堪重负地砸了下来,半边屋子都已经塌得面目全非。

  尹盛闻声赶来,外衣都来不及穿,堂堂一方太守,踢拉着鞋就火急火燎地往这边赶:“怎么回事?!”

  不知名的侍卫甲十分处变不惊地回答:“如您所见,走水了。”

  尹盛气急攻心,险些两眼一闭厥过去,好容易站稳了,才咬着牙怒火冲天地问:“我知道走水了!我是问里头的人呢?!”

  那两个人万一真的是朝廷派下来视察的官员……可不闯了大祸?!

  侍卫乙战战兢兢地过来禀报:“卑职们没有听到任何呼救声,那两位大人……约摸已经及时逃了出来。只是不确定现在人在哪里。”

  “那还杵着干什么!赶紧给我滚去找人!”尹盛一脚将禀报的侍卫乙踹走,回头看向甲丙丁等众多侍卫,怒吼道,“你,你,还有你!都愣什么?!还不快帮着灭火!一个个傻站着给谁当摆设呢?!手脚都给我麻利点!一群卤猪脑子。”

  众侍卫被骂地都快麻木了,和躁怒不安的尹太守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让干什么干什么,一个个都木然得仿佛没有感情的工具。

  秦岫和谢佋早就趁乱出了太守府,只是没走多远,秦岫就将自己总司的腰牌从怀里掏了出来,不由分说地塞到了谢佋手里:“也不知此举会不会逼的尹盛狗急跳墙,我记得陛下当年在此地设有玄衣卫唯一的分署,就离这里不远,殿下拿着我的腰牌去找人,为免枝节横生,我还得再回去。”

  谢佋明白她的意思,点了点头,二人便分道扬镳开始行动了。

  秦岫循路回到客房外,只看见了正在忙着灭火的众人,却没瞧见尹盛。

  她想了想,决定找个人探探尹盛的去向,随机走向其中一个刚提起木桶的人,伸手拍了拍她的肩。

  然而还没等秦岫开口,侍卫甲只消回头一看,立刻闻弦知意,一脸看透红尘的平淡,伸手朝那边漠然一指,特别主动地道:“我们大人,刚刚往那个方向去了。”

  “……”

  秦岫连表情都还没做好,没想到这年头居然还有如此通透的人,简直一脸敬谢,当场冲这位抱了个拳:“多谢这位……侍卫姑娘!”

  然后她转头就朝那个方向追了过去。

  尹盛仿佛刚离开,没来得及走很远,就让追上去的秦岫恰好跟上了她的踪迹,太守府里的人都被这动静惊起了身,心慌之际谁也顾不得发觉外人,等火势渐灭,一个个也都急着赶回去睡觉,根本用不着鬼鬼祟祟。

  尹盛自然也未发觉,秦岫便一路吊在她身后,尾随至某处僻静,尹盛下意识左右瞧了瞧,打开了面前小屋的一道门,闪身进了去。

  小屋是真的小屋,在这亭台飞檐水榭交错的太守府,小得几乎格格不入,十分不起眼。

  秦岫这几天偷听墙角的事实在做的太多了,每当类似的情况发生,偷听几乎都快化成了习惯,她一边悲哀地意识到这个事实,一边轻手轻脚地走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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