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章
蒙塔古侯爵不以为意,仍然保持了阿尔比恩老派绅士的风度：“的确,个人能力的信息是你们需要保守的秘密,我的要求过于欠缺考虑。”
他话说完，整个人化作一团黑色的沥青,它们在空中分出无数股，带着咻咻的破空声飞向客厅壁炉的方向，在一副巨大的油画下重新凝成人形。
那幅油画是一副文艺复兴风格的半身像作品,画面的主人公穿戴着由白色褶饰花边制成的圆盘状领饰,留着和莎士比亚差不多的胡子，面容和蒙塔古侯爵十分相似。
吸血鬼是不老不死的，或许画上就是他本人吧……这么说来他也活了至少快三百年了，面对这样的怪物真是一点胜算没有。
被叫做蓝道尔的贴身男仆露出嘲讽的笑容,那表情似乎在说：凭你怎么可能伤害得了侯爵阁下？
他或许只是对于伊薇特攻击性举动本身的愤怒，既然侯爵本人没什么表示，他也就悻悻退到一旁。
“如果我没猜错,费雪先生应该是隶属于教廷的超凡者吧？虽然现在它换了一个名字。”蒙塔古侯爵说。
伊薇特目光一凝，为什么他会知道？
“不用奇怪，我族与教廷打了许多年交道了。原本我只是想要寻求费雪先生的智慧，于是稍微打听了你的信息：一位突然出现在伦敦的贵族子弟,短短时间卷入了这么多疑似超自然力量的事件，就连警察局也替你掩饰身份,不难推断你背后的势力,毕竟我也有几位故人为教廷工作,对于他们的做事方法并不陌生。”蒙塔古侯爵缓缓开口：“我隐瞒了身份,因为这是我族的处世原则，也请费雪先生理解。但我邀请你来，的确有一件重要的事需要你的帮助。”
既然人质已经自己脱离，对方也没有表现出攻击的意图，伊薇特只能收起枪：“什么事是我可以效劳的？”
“我有一位后辈、一位让我头疼的小姐，她爱上一个无恶不作的黑帮头子，并与他私奔到伦敦，我想让你查出她的下落，但不要惊动她，我会派人把她接回家中，严加管教。”
只是这样吗？看起来很强大的吸血鬼家族领袖拜托她的就是这点小事？！
“——原本，我是打算这样告诉你的，这只是一部分事实。”
“那么实际上呢？”
“这就要从我族的繁衍方式说起，你的组织对我们了解非常透彻，这些早已不是秘密，所以也不怕告诉你。血族繁衍后裔时，先要将尚且活着的人类体内血液喝掉一半，再注入自己一半的血液，那人将在三天内渐渐转化为血族，觉得寻常食物恶心难以下咽，对人类血液产生饥渴，这个过程被称为‘拥吮’。
理论上来说，一名血族的后裔可以说是无限的，所以我族中一直有部分同类持一种观点：人类只是家畜，应该尽量多繁衍后裔，统治这个世界，把人类圈养起来供血族食用。”
很显然，蒙塔古侯爵不那么想，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也淡淡的。
“另一小部分则拥有相反的观点。尽管经过拥吮仪式转化，但生前人类的思想习惯仍然主导了他们的内心，让他们能够与不断怂恿他们堕落为野兽的本能抗争。他们即是血族，又是领主，他们无法改变自身的诅咒，也不允许自己抛弃祖先的荣耀，于是他们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行为，公正地对待他的臣子们，其中也包括治下的人类。在漫长的历史中，想要统治人类的血族被温和派出卖，他们妄图染指另一支治下的羔羊，所以有关他们的能力、弱点被送给了教廷的猎魔人。后来，鹰派的血族在与教廷的战争中几乎被消灭殆尽，而较为温和的那一支却存活了下来，只要他们严格约束自己的后裔，在吸食血液时控制食欲，取用少量自己所需的部分，并且注意掩饰和消除记忆，教廷就不会太过关注。
拥吮我的教父就是这其中的一员，他们认为自然界中羊群与狼的数量总是保持在一个平衡的数字，如果不加节制地制造后裔，会使道德品行低下、没有责任感的卑劣之人也轻易得到高贵的血统，于是制定了几条铁律，其中之一就是维持血族的数量，只有当本族一位血族结束自己永恒的诅咒，族长才能批准一位新人接受拥吮加入家族。”
蒙塔古侯爵神色暗了暗：“我有两名直系后裔，那位我要你寻访的后辈就是其中之一，另一位是蓝道尔，他容貌与我差异太大，对外以贴身男仆身份示人。虽然蓝道尔目前还缺乏成熟，但奥罗拉却比他更加骄纵，她爱上了一名人类。
我并非古板守旧的家长，也无意阻止一段美好而短暂的恋情——人类无法抵御衰老，她有十年时间在他察觉问题之前，制造自己意外死亡的假象抽身离去。可是她任性妄为地试图违背我族的不可违逆的铁律，想要把那位可怜的年轻人转化为血族。
目前令人惋惜的局面是我造成的，是我不合时宜的仁慈致使我族的荣誉染上了污点。我在仪式完成前赶到了他们的密室，给予她还未成功转化的情人永恒的安眠，然后我自欺欺人地替她辩解，只要仪式尚未完成，她违反铁律繁衍私生子的行为仅仅只是未遂，算不上什么大过错。
又过了半个月，我以为一切已经过去，可是奥罗拉却消失了，连带着她死去情人被掘开的墓穴也空空如也。后来，我听说伦敦的血族私生子的数量开始增加，他们在街头不加掩饰地袭击人类，有人目击到奥罗拉就在其中，还有一些流浪的狗崽子……啊，也就是你们称之为‘狼人’的弃儿，那些渣滓也和他们混在一起。”提到“狗崽子”时，一直风度翩翩的蒙塔古侯爵也厌恶地皱起了眉头。
据说制造狼人的古神盖亚和吸血鬼的古神黑月莉莉丝之间有仇怨，看来这份憎恨也遗传到了双方眷族与人类的混血儿身上。
“目前的状况就是如此，我派出了执法者去伦敦搜寻，却始终杳无音讯，或许他避世太久，早已忘记如何与人类平民打交道。事态不能这么继续恶化下去，它必须被遏制，我希望你能帮助我们找到奥罗拉的下落，只需要提供适当的线索，我的人会把她抓回来，让她得到应有的审判。”尽管有些许悲伤，但蒙塔古侯爵的软弱情绪只是一闪而逝，很快又恢复到老成持重的上位者姿态。
“为什么你们不找组织提出要求呢？”伊薇特疑惑地问。
在红磨坊杀人事件沸沸扬扬，被误认为吸血鬼的手笔时，她就听温斯洛辟谣过，组织对吸血鬼研究很深，已经确定不是他们的手笔，而且安分守己的吸血鬼在组织眼中都是视而不见的。尤其蒙塔古侯爵刚才说的假如都是真话，他与一些组织内部的超凡者保持友谊，按现在的情况，温和派的吸血鬼中出了一些败类，如果告诉组织，他们不会坐视不管。
“教廷中有我族的同情者，但也有一些狂热派猎魔人，他们坚定地信仰着三位一体，发誓要在醒着的每一个小时里，发现并铲除一切吸血鬼狼人之类的异端生物，我必须承认我无法与他们沟通。而且原本我也只是打算让你找到私奔晚辈的下落，没想到你能够发现我的真实身份。”
“可要是我也是狂热派猎魔人呢？”
蒙塔古侯爵微微一笑：“他们都是虔诚的信徒，可据我的仆人打听，你几乎不去教堂。”
原来如此……不过伊薇特非常纠结，来自吸血鬼的委托，是接还是不接呢？好像吸血鬼能够消除记忆，这样被他们吸血的人也想不起事后发生了什么，如果自己拒绝，一定也会被消除这段记忆，然后他们再另找别人吧？所以侯爵才会把事情如实相告，也不担心她泄密。
“不用很快下决定，既然邀请了费雪先生，我也让厨师准备了一桌菜肴，人类食用那种，不妨用餐结束再告诉我结果。”
伊薇特有些惊讶，他一只吸血鬼为什么会养厨师？只能猜测蒙塔古侯爵一定有时也会邀请贵族参加宴会，就是不知道那时候他要怎么吃下令吸血鬼感到恶心的人类食物。
不过事实证明，蒙塔古侯爵家厨子水平还不错，尽管都是阿尔比恩传统菜，但选取了其中不算雷人的部分，比如塞满馅料的烤松鸡、烤小牛肋条、炖鹿肉、约克夏凝乳塔之类，以野味为主。
只不过分量实在有点多，都是按照宴会菜的数量做的，但烤鸡炖菜什么的很难一次只做一人份，即使就一道菜伊薇特都吃不完，更别说一盘盘脸盆大小、扣着保温盖的菜肴走马灯似的不断端上来。通常宴会中，都有仆人把一大盘食物分给宾客，但餐桌上就伊薇特一个人有餐具，侯爵坐在长桌另一头，面前什么都没有。蓝道尔站在伊薇特身后，带着白手套像是普通的侍者一样分餐，一道菜只切下最美味的一小部分，放在她的餐盘里，然后就被迅速撤下。
蓝道尔被侯爵呵斥后，就一直礼貌而疏离地叫她“费雪先生”，不过还好他分餐时给的是女士的分量，不至于让伊薇特吃到撑，但总感觉非常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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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话说完，整个人化作一团黑色的沥青,它们在空中分出无数股，带着咻咻的破空声飞向客厅壁炉的方向，在一副巨大的油画下重新凝成人形。
那幅油画是一副文艺复兴风格的半身像作品,画面的主人公穿戴着由白色褶饰花边制成的圆盘状领饰,留着和莎士比亚差不多的胡子，面容和蒙塔古侯爵十分相似。
吸血鬼是不老不死的，或许画上就是他本人吧……这么说来他也活了至少快三百年了，面对这样的怪物真是一点胜算没有。
被叫做蓝道尔的贴身男仆露出嘲讽的笑容,那表情似乎在说：凭你怎么可能伤害得了侯爵阁下？
他或许只是对于伊薇特攻击性举动本身的愤怒，既然侯爵本人没什么表示，他也就悻悻退到一旁。
“如果我没猜错,费雪先生应该是隶属于教廷的超凡者吧？虽然现在它换了一个名字。”蒙塔古侯爵说。
伊薇特目光一凝，为什么他会知道？
“不用奇怪，我族与教廷打了许多年交道了。原本我只是想要寻求费雪先生的智慧，于是稍微打听了你的信息：一位突然出现在伦敦的贵族子弟,短短时间卷入了这么多疑似超自然力量的事件，就连警察局也替你掩饰身份,不难推断你背后的势力,毕竟我也有几位故人为教廷工作,对于他们的做事方法并不陌生。”蒙塔古侯爵缓缓开口：“我隐瞒了身份,因为这是我族的处世原则，也请费雪先生理解。但我邀请你来，的确有一件重要的事需要你的帮助。”
既然人质已经自己脱离，对方也没有表现出攻击的意图，伊薇特只能收起枪：“什么事是我可以效劳的？”
“我有一位后辈、一位让我头疼的小姐，她爱上一个无恶不作的黑帮头子，并与他私奔到伦敦，我想让你查出她的下落，但不要惊动她，我会派人把她接回家中，严加管教。”
只是这样吗？看起来很强大的吸血鬼家族领袖拜托她的就是这点小事？！
“——原本，我是打算这样告诉你的，这只是一部分事实。”
“那么实际上呢？”
“这就要从我族的繁衍方式说起，你的组织对我们了解非常透彻，这些早已不是秘密，所以也不怕告诉你。血族繁衍后裔时，先要将尚且活着的人类体内血液喝掉一半，再注入自己一半的血液，那人将在三天内渐渐转化为血族，觉得寻常食物恶心难以下咽，对人类血液产生饥渴，这个过程被称为‘拥吮’。
理论上来说，一名血族的后裔可以说是无限的，所以我族中一直有部分同类持一种观点：人类只是家畜，应该尽量多繁衍后裔，统治这个世界，把人类圈养起来供血族食用。”
很显然，蒙塔古侯爵不那么想，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也淡淡的。
“另一小部分则拥有相反的观点。尽管经过拥吮仪式转化，但生前人类的思想习惯仍然主导了他们的内心，让他们能够与不断怂恿他们堕落为野兽的本能抗争。他们即是血族，又是领主，他们无法改变自身的诅咒，也不允许自己抛弃祖先的荣耀，于是他们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行为，公正地对待他的臣子们，其中也包括治下的人类。在漫长的历史中，想要统治人类的血族被温和派出卖，他们妄图染指另一支治下的羔羊，所以有关他们的能力、弱点被送给了教廷的猎魔人。后来，鹰派的血族在与教廷的战争中几乎被消灭殆尽，而较为温和的那一支却存活了下来，只要他们严格约束自己的后裔，在吸食血液时控制食欲，取用少量自己所需的部分，并且注意掩饰和消除记忆，教廷就不会太过关注。
拥吮我的教父就是这其中的一员，他们认为自然界中羊群与狼的数量总是保持在一个平衡的数字，如果不加节制地制造后裔，会使道德品行低下、没有责任感的卑劣之人也轻易得到高贵的血统，于是制定了几条铁律，其中之一就是维持血族的数量，只有当本族一位血族结束自己永恒的诅咒，族长才能批准一位新人接受拥吮加入家族。”
蒙塔古侯爵神色暗了暗：“我有两名直系后裔，那位我要你寻访的后辈就是其中之一，另一位是蓝道尔，他容貌与我差异太大，对外以贴身男仆身份示人。虽然蓝道尔目前还缺乏成熟，但奥罗拉却比他更加骄纵，她爱上了一名人类。
我并非古板守旧的家长，也无意阻止一段美好而短暂的恋情——人类无法抵御衰老，她有十年时间在他察觉问题之前，制造自己意外死亡的假象抽身离去。可是她任性妄为地试图违背我族的不可违逆的铁律，想要把那位可怜的年轻人转化为血族。
目前令人惋惜的局面是我造成的，是我不合时宜的仁慈致使我族的荣誉染上了污点。我在仪式完成前赶到了他们的密室，给予她还未成功转化的情人永恒的安眠，然后我自欺欺人地替她辩解，只要仪式尚未完成，她违反铁律繁衍私生子的行为仅仅只是未遂，算不上什么大过错。
又过了半个月，我以为一切已经过去，可是奥罗拉却消失了，连带着她死去情人被掘开的墓穴也空空如也。后来，我听说伦敦的血族私生子的数量开始增加，他们在街头不加掩饰地袭击人类，有人目击到奥罗拉就在其中，还有一些流浪的狗崽子……啊，也就是你们称之为‘狼人’的弃儿，那些渣滓也和他们混在一起。”提到“狗崽子”时，一直风度翩翩的蒙塔古侯爵也厌恶地皱起了眉头。
据说制造狼人的古神盖亚和吸血鬼的古神黑月莉莉丝之间有仇怨，看来这份憎恨也遗传到了双方眷族与人类的混血儿身上。
“目前的状况就是如此，我派出了执法者去伦敦搜寻，却始终杳无音讯，或许他避世太久，早已忘记如何与人类平民打交道。事态不能这么继续恶化下去，它必须被遏制，我希望你能帮助我们找到奥罗拉的下落，只需要提供适当的线索，我的人会把她抓回来，让她得到应有的审判。”尽管有些许悲伤，但蒙塔古侯爵的软弱情绪只是一闪而逝，很快又恢复到老成持重的上位者姿态。
“为什么你们不找组织提出要求呢？”伊薇特疑惑地问。
在红磨坊杀人事件沸沸扬扬，被误认为吸血鬼的手笔时，她就听温斯洛辟谣过，组织对吸血鬼研究很深，已经确定不是他们的手笔，而且安分守己的吸血鬼在组织眼中都是视而不见的。尤其蒙塔古侯爵刚才说的假如都是真话，他与一些组织内部的超凡者保持友谊，按现在的情况，温和派的吸血鬼中出了一些败类，如果告诉组织，他们不会坐视不管。
“教廷中有我族的同情者，但也有一些狂热派猎魔人，他们坚定地信仰着三位一体，发誓要在醒着的每一个小时里，发现并铲除一切吸血鬼狼人之类的异端生物，我必须承认我无法与他们沟通。而且原本我也只是打算让你找到私奔晚辈的下落，没想到你能够发现我的真实身份。”
“可要是我也是狂热派猎魔人呢？”
蒙塔古侯爵微微一笑：“他们都是虔诚的信徒，可据我的仆人打听，你几乎不去教堂。”
原来如此……不过伊薇特非常纠结，来自吸血鬼的委托，是接还是不接呢？好像吸血鬼能够消除记忆，这样被他们吸血的人也想不起事后发生了什么，如果自己拒绝，一定也会被消除这段记忆，然后他们再另找别人吧？所以侯爵才会把事情如实相告，也不担心她泄密。
“不用很快下决定，既然邀请了费雪先生，我也让厨师准备了一桌菜肴，人类食用那种，不妨用餐结束再告诉我结果。”
伊薇特有些惊讶，他一只吸血鬼为什么会养厨师？只能猜测蒙塔古侯爵一定有时也会邀请贵族参加宴会，就是不知道那时候他要怎么吃下令吸血鬼感到恶心的人类食物。
不过事实证明，蒙塔古侯爵家厨子水平还不错，尽管都是阿尔比恩传统菜，但选取了其中不算雷人的部分，比如塞满馅料的烤松鸡、烤小牛肋条、炖鹿肉、约克夏凝乳塔之类，以野味为主。
只不过分量实在有点多，都是按照宴会菜的数量做的，但烤鸡炖菜什么的很难一次只做一人份，即使就一道菜伊薇特都吃不完，更别说一盘盘脸盆大小、扣着保温盖的菜肴走马灯似的不断端上来。通常宴会中，都有仆人把一大盘食物分给宾客，但餐桌上就伊薇特一个人有餐具，侯爵坐在长桌另一头，面前什么都没有。蓝道尔站在伊薇特身后，带着白手套像是普通的侍者一样分餐，一道菜只切下最美味的一小部分，放在她的餐盘里，然后就被迅速撤下。
蓝道尔被侯爵呵斥后，就一直礼貌而疏离地叫她“费雪先生”，不过还好他分餐时给的是女士的分量，不至于让伊薇特吃到撑，但总感觉非常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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