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在晚上正餐之前，尤利西斯才披着夜色走进家门。
“解决了吗？”温斯洛问。
“当然。”尤利西斯摘下羽毛三角帽,看见了伊薇特,“你来了？正好我有东西给你。”
他取出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着一枚晶亮的紫色柱状物。
“是【基础】的结晶啊,没想到这么快。”温斯洛略微惊讶地说。
“嗯,接工作的时候就顺便给我了，毕竟我从杜兰的庄园回来时就写了报告，监察委员会告诉我，一支不够还可以再去拿。”
伊薇特见二人一直在交流她听不懂的话,不由得满腹疑窦：“你们在讨论什么？”
“伊维斯少爷,您可能很快就会达到第二层源质【基础】了，恭喜。”
啥？
“他说的没错，这就是特殊使命局的超凡者用以晋升的物资。毕竟我们面对的都是掌握古神力量、穷凶极恶的罪犯,如果我们没有别的晋升方式,还严格执行禁止非法仪式的条例,那么我们的组织早在中世纪就应该不复存在了。”尤利西斯把晶体交给伊薇特：“梦境是人类接近更加高等层次的途径，这东西可以把更加上层的东西带到你面前，睡觉时候握在手里，你会有个好梦的。”
“拿在手里,睡一觉,我就突破第二层源质了？”伊薇特简直不敢相信有这么简单。
“当然并不是百分百，开启源质的本质是被你发现和了解的真理,结晶的作用只是给你一种体验,让你在幻梦乡中接触到来自更高层次的‘真实’,帮助你有机会突破遮蔽心灵的迷障，一般来说达到更高层次需要平均三支左右，如果精神没有出现异常的话。
你现在处于第一个源质【王国】，严格来说只是刚刚踏入门槛，生命树的10个源质分为4个界域，其中第一源质【王国】单独为最初的界域【物质界（Assiah）】，为我们人类生存的世界，在中世纪神秘学中，胎天使·桑德枫代表着这一源质，它是一切的开始；而达到第二个源质【基础】才表示你真正踏上了追随道途的旅程，它的神秘学象征是启示者·加百列，寓意传递神的福音，第2、3、4源质合起来为第二界域【形成界（Yetzirah）】，是比物质更高的情感领域；第5、6、7源质则组成了【创造界（Beriah）】，它们是高于情感的心智之源；而第8，、9、10源质构成的【神性界（Atziluth）】是恒常者们的领域，代表永恒不变的灵魂，传言进入这个领域就会获得永生，有文献宣称在古代出现过的天使、恶魔等精类生物就是这一领域的住民。”
“那么现在最高源质的超凡者在哪个层次？”伊薇特好奇地问。
“从组织掌握的线索来看，最高出现过第七源质【慈悲（Chesed）】的超凡者，仍然没有进入神性界。升华是如此的危险，每一次沿着蛇之径在生命树上迁跃的过程，对于超凡者的心智而言更也是一重新的挑战，源质与源质之间的鸿沟绝非空无一物，它们充斥着来自旧神疯狂的邪力和黑暗宇宙未知的恐怖，就像是某种难以名状的诅咒，慢慢渗透进你的身体、血肉以及心灵……”
“爵士先生，请不要随意夸大言辞恐吓新人。今晚我为您单独准备了黑布丁和鳗鱼冻，但愿这些来自我国的传统食物能治愈您的坏毛病。”
正义的骑士·温斯洛出现了。
“这里难道是某处地狱的裂隙？不然为何我面前竟站着一只魔鬼……”尤利西斯小声抱怨。
“不要听爵士先生的胡编乱造，第二层源质并没有这么可怕，我们组织采用的晋升方式安全有效，这些结晶都排除了容易引起精神错乱的杂质部分，剩下只是最精粹的‘真理’本身。他讲述的体验您只能在更高层次遇到，因为‘真理’本身就是危险的。但至少在扬升往【基础】源质的途中并没有那么耸人听闻，只有一些无关紧要的幻视和幻听而已。如果您害怕独自面对，今晚可以住下来，我会在旁边陪伴您。”
“……连我这个法兰西人都无法说出这种话，温斯洛你令我刮目相看了。”尤利西斯捏着眉心。
“谦逊地为淑女效劳是践行骑士之道的方式，这样在高贵女性的教化和引导下，骑士信念由英雄主义和荣誉转变为仁慈和爱。令人惋惜的是，爵士先生既不是典雅的淑女，又不具备高尚的思想和美德，所以无法为我提供任何激励。”
啧啧啧……阿尔比恩和法兰西果然不愧几百年的世仇，两国人民互相吐槽起来杀伤力倍增。
既然没什么危险那自己还是回家去吧，想想睡觉的时候旁边坐着一个人那酸爽，伊薇特觉得比超自然带来的幻视和幻听可怕多了。
于是，伊薇特一边看温斯洛用黑暗料理处刑他的主人，一边吃完晚餐，8点半钟就坐上马车回考文特花园兰利街了。因为刚吃完晚餐，她在距离家还有一小段路程的街道就下了车，打算一边悠闲散步一边回去。
大概这次马车不经过家门，女仆艾莉森没有听到声音，伊薇特回家的时候也没有前来迎接。
绝大多数阿尔比恩的富人生活技能简直可以说是无能的废柴，牙刷要沾好牙粉、鞋带要仆人系好，否则他们连刷牙穿鞋都不会，所以出门也从不带钥匙，报纸上还刊登过一则讽刺残酷主人的笑话：仆人出门采购被马车压成了两半，收到消息的主人大惊失色，要求警察“请把身上有我家钥匙的一半运过来。”
但伊薇特很多时候都顺手自己做了，虽然这让艾莉森一开始有些为难，她总认为是主人觉得自己做的不够好，经过长时间的纠正才让她不再露出尴尬失落的神情。
对于一个怀揣钥匙的现代灵魂来说，伊薇特没有去拉响门铃通知仆人来为自己开门，而是直接从怀表袋中取出钥匙，打开门走了进去。
按照阿尔比恩习俗，一栋宅子的一楼通常是仆人的生活区、洗涤间、厨房之类“不洁”的房间，二楼以上才是主人的区域，二者严格分隔开，绝大部分主人都对自家一楼的情况一无所知。碍于这个风俗，伊薇特也很少去一楼，因为每次艾莉森都会显得非常拘谨。
但今天她忍不住悄悄向灯光亮起的房间走去，那里是艾莉森的仆人卧室，也不知道她闲下来的时候会做什么？
透过半开半掩的房间门，伊薇特看到艾莉森正抱起襁褓中的婴儿，正在喂宝宝喝下什么。
细长的玻璃瓶，黒褐色的液体，一下勾起了伊薇特的回忆。虽然包装略有不同，但这种液体她见过，早在她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尤利西斯为她去除左眼伤疤前就试图给她喝下这种液体。
那是鸦|片酊！
艾莉森正像往常一样，用纱布和面包渣做的奶嘴蘸取了一点药剂，正打算放入女儿口中，却突然被人夺走了，一看却是伊维斯少爷用严肃的表情盯着她。
“这是什么？”
“非常抱歉，没有听到您回来的声音，我马上就去工作……”
“我问这是什么？”
“……一种婴儿保静剂，它可以让她停止吵闹安静下来。”艾莉森并不明白为什么伊维斯少爷似乎有些生气，她猜测或许是因为自己没有及时开门迎接主人归来，这的确是自己疏忽了。伊维斯少爷已经那么仁慈地收留了自己，还允许自己把私生女带到他的住所，甚至为小玛丽订购的婴儿床和被褥之类用品，她这样怠慢实在太不应该了，下次一定要在少爷不在家时就处理好自己的私事，不要让它们影响到正常的工作。
对于喂给孩子鸦|片酊，艾莉森从来没想过有问题，这个时代绝大多数下层民众都是这么做的。一个夫妻都工作的家庭一周大约有30先令收入（1先令约等于现在50块RMB），如果没有不良爱好，扣除房租和生活开销也足够两个人使用并有微薄的结余。然而一旦妻子怀孕她就会失去工作，30先令2个人和20先令3个人的生活完全不同，更何况一般来说一个家庭都会有4到5个孩子，所以母亲不得不在存款花光前尽快出来找活干。但结束一天繁重的工作后，夫妻谁也没有多余的精力照顾孩子，于是伦敦的药店就制作出售鸦|片酊给她们，只要喝下一点，孩子就会停止哭闹，避免打扰双亲的睡眠，以至于让他们明天无法集中精力工作。
这些万恶的毒|药瓶身包装甚至印有安睡的小天使，给年轻的母亲一种错觉，仿佛她们的孩子用了也会像小天使一样茁壮成长，然而事实上只会让他们肤色灰白，因为营养不良变得更加衰弱，甚至早夭。
“以后不准再买这些垃圾，也不准再给小玛丽用它，这不是什么好东西，只会影响新生儿的健康……不，就连成年人也不应该使用。”伊薇特一字一顿告诫艾莉森，“如果小玛丽饿了或是要换尿布什么的，你就放下手里的事去照顾她，我既不宴请宾客，也不会因为开饭晚了几分钟就会饿死。”
“可是……可是婴儿总会哭闹，她会打扰到您的生活——”
“我宁愿听魔鬼在耳边咆哮，也不要任何一瓶像这样肮脏低劣的玩意进入我家门。”伊薇特嫌恶地捏着这瓶毒剂，拇指推开它的软木瓶塞，转手就全部倾倒在洗涤间的下水道了。
【……今天少爷严厉地斥责了我，他似乎对我购买的婴儿药剂非常憎恶。少爷平时十分亲切，很少露出不满的神情，以前我经历过许多责骂，但唯独这一次并不让我感到屈辱和悲伤。我总觉得，少爷的斥责是出自他最美好心灵的高尚德行。圣灵在上，我丝毫不怀疑伊维斯少爷内心住着一位天使。我敬爱他，一如敬爱吾主基督。】——艾莉森·林奇日记。
……
坠落……
她感觉自己在向下慢慢坠落。
我在哪里？
睁开眼睛，头顶是蓝色昏暗的光，脚下是夜色般荒凉的深渊，有一种失重的感觉，仿佛置身大海，又或是母亲温和的羊水，没有冰冷和窒息的困扰。
我是在苍穹遨游？还是在深海飞翔？
她不确定，只知道自己在下落、下落……
在深渊之下，在失重的尽头，将有什么东西等待自己呢？
她这么想着，忽然脚下的黑暗深渊不知道什么时候裂开了一条缝隙，它或许长达数百米，但非常狭窄，缝隙内部闪耀着夺目的古老金赤色光芒，那光如熔岩般粘稠，仿佛饱蘸血液的落日。周围不知道究竟是空气还是海水的介质突然变得厚重起来，她像是落入了暗哑沉郁的冥河，而她的目光却穿透了犹如墨汁的河水，凝视着烈阳般的深渊。
她听到自己的心脏在猛烈跳动，似乎有无形的歌声在呼唤她的名字！就在那绚烂耀眼的死寂深渊、那炽烈冰冷的不朽熔炉，授予她力量的神祗长眠其中，无人知晓祂的伟力、面容甚至名讳，但祂必定有着比人类乃至这片时空更加古老的历史！
祂是沉睡的造物主，万物自祂而生，亦终将归于祂。
深渊的光芒愈加耀眼，犹如壮丽的光之海洋将她吞没，她无法做出任何回应，只能任凭这席卷一切的辉煌汹涌而来。
然而就在光芒中，一扇大门在深渊裂隙上空打开，她穿越了门扉，幸免于坠入深渊。
黑暗无声褪去，门径之后则完全是另一幅景象，她踏上了广阔的大地，头顶是无垠的天空，没有云层和空气，宇宙星辰与她之间也没有任何屏障，就这样赤|裸裸展现在她面前。每一颗恒星都是一个或大或小的齿轮，行星则是围绕它的细小零件，它们的轨迹则是一个个套在一起的金属环，整个宇宙仿佛是某种伟大机械巨兽的钢铁内脏。
一个面容英俊健壮如同阿波罗的男人，裸身站在一个方形石块上，他的双手高举，如巨人的姿势支撑着机械天空。
不同于刚才攫取她心灵的深渊，思考的灵智此时又回到她身上。她知道这个机械宇宙的宏景被称为纯粹之智能，是第二界域【形成界】的起点，代表着智慧的启迪，也是生命树蛇之径的第二源质——【基础】。
她突破了。
伊薇特从梦境中醒来，入睡前手中紧握的源质结晶正在碎裂，变为一滩极其轻薄稀少的粉尘，似乎其中最重要的部分已经被抽离。
然而睁开眼的世界却和以往不同，所有物体的边缘都变得扭曲怪诞，仿佛抽象画展现的明艳色泽和疯狂笔触，耳边则是嘈杂的细小声音，仿佛有什么卑劣的阴暗生物在角落窃笑。
这就是突破后的幻视和幻听吗？如果没有心理准备，一定会被吓一跳吧？
伊薇特闭上眼，在心中默念着《道德经》，好不容易才让耳边的声音平静下来。
她试着施展了一下能力，在热力和机械力量之外，还有了新的转换属性：声能。
此时是深夜凌晨4点，由于社交季即将到来，伦敦的夜晚开始苏醒，偶尔有舞会结束的绅士淑女乘坐马车从街道飞驰而过，车声在寂静的城市传得很远。伊薇特张开能量转化圈，把传递到身边的音波转化为热量散逸在空气中，顿时周围就陷入了死一样绝对的安静。
老实说，世界一瞬间静下来还真让她有些不习惯。虽然很想现在就挖掘出更多的用法，但她知道自己住市中心，为了避免发出太大动静，成为邻居眼中的怪人，她只能难以抑制兴奋地在床上滚来滚去，一直捱到清晨8点钟，才急吼吼地直接骑马前往郊外荒野密林训练。
伊薇特首先尝试了“消音”，她用手|枪打出一枚子弹，以动能的转化消除了击发的后坐力，同时再用新掌握的音波转化抹消爆炸的巨响，竟然神奇地打出了无声的子弹！
它有着和平时一样的威力，但只有“咻咻”的破空声，就像是射出一把飞刀一样隐蔽。
这样岂不是可以在闹市开枪，然后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不不不，不要总是冒出这么不和谐的想法，光天化日之下遇到歹人，作为一个奉公守法、在暗地里还要维护世界和平的好市民，似乎选择叫警察比较妥当……
不过同时使用两种能力就好像左手画方，右手画圆，分心二用还是不太熟练，如果在连发的情况估计大概率要出点疏漏，以后还是要经常练习才行。
音波转化为动能或者热能都没问题，那么换个思路呢？比如说用动能转化为音波？
她闭上眼，凝神感受周围环境的声音。
声音是一种波纹，既然是波，它就有幅度和频率。决定声音大小的是波纹的振幅，距离音源越近，波纹振幅越大，声音也越响亮。影响声音调子的属性是它的频率，清晨小鸟的歌唱清脆悦耳，这种声音的频率非常频繁，而在地面滚落的石块则发出低沉的闷响，它的频率就较之前者缓慢，但人耳只能听到某些阶段的频率，频率太高或是太低，人耳就感受不到了，不过某些动物可以，证据就是伊薇特制造出一种自己听不到的高频率音波，结果树上的鸟全飞走了。
似乎……音波也是有杀伤力的鸭？
伊薇特想象一下武侠小说中那种琴音杀人于无形的琴魔角色，都是又酷炫又强力的世外高人，瞬间觉得有些激动，可惜随后的试验告诉她想多了。声音传播的过程就是在浪费能量，因为它从一个点向外扩散，这种分散传播让本来集中的能量迅速衰减，难以达到致命水平。她把玻璃杯摆在地上，隔着一吋的空气发出高频率音波能够瞬间把玻璃震得粉碎，然而同样的能量的音波，隔个两米就毫无效果了，玻璃杯在地上抖了一阵，还是完好无顿。
偏偏音波还是一种复杂的能量转化技巧，也就是说如果要完美掌控，必须要离她很近距离才行。
近距离……能和敌人贴脸战斗，还不如自己用能量一掌拍过去，对面早就被打趴下了……
而且她转化出来的音波没有高低起伏的音色变化，听起来更像是挂断电话的忙音，也就无法模仿任何声音，比如制造出一段动听的交响乐什么的。不过想想也是，如果用钢琴都无法弹奏一首悦耳的曲子，用超凡能力转化能量更不可能，这就好像叫一个用C语言编程不会的人去用只有1和0的计算机语言去编程，还不如杀了他算了。
既没有华丽的音乐效果，又没有酷炫的杀伤力，琴魔梦碎，伊薇特有些失落。
好在她的“音波武器”试验并不是毫无效果，她发现某个人耳无法听到的低频率段有着特殊的效果，如果眼睛暴露在这种频率的声音中，视力会变得模糊，但并不是永久的，只要脱离就能恢复。
伊薇特没有后世的专业仪器，她并不知道这个频率段是19赫兹，人耳只能听到20赫兹到20000赫兹频率段的声音，低于20赫兹的声波被称为“次声波”，与很多人体组织都能产生共振，而19赫兹恰好是人类眼球的共振频率。虽然音波是种衰减很高的能量利用方式，它并不能远距离直接爆掉别人的眼睛，但视觉器官是最精密的仪器，引起微小的共振已经足够短时间影响人的视力。
“就叫它‘朦胧之歌’吧。”伊薇特为这个新技能想了个名字。
它并不需要太强劲的能量，而且声波是扩散的，所以它作用范围比自己超凡能力笼罩的圆更大，伊薇特试了试，只要在自己半径5米内，它都可以让人视线变得模糊，只不过轻重程度有别而已，如果在密闭的房间，加上回声的效果，或许范围和效果会更好。
这样一来，开着朦胧之歌和人比剑，那自己岂不是强到爆炸？
唯一的问题是，这是个范围能力，用的时候还需要把冲自己来的音波转化掉，否则就会连自己也一起变成高度近视……
可恶……又是分心二用，看样子要好好努力特训了。
说起特训，社交季马上就要到了，这几天她还要抓紧训练舞蹈。无聊的上流人士们嘴相当碎，一个舞跳的不好的人在他们眼中简直就是粗俗的猿猴，伦敦有名舞蹈老师授课价格高到一镑以上一节，很多中产阶级家庭年收入也就100镑，商人还制作了一种扇面上印着舞步的作弊折扇专门卖给舞技不娴熟的小姐们，这时候的舞会是供上流社会年轻男女社交勾搭的大型联谊会，可以说事关家族兴亡荣辱。
如果自己在舞池中出了丑，以阿尔比恩人民腹黑且热爱八卦的性格，说不定她还会榜上提名，在那个最喜欢报道名流花边消息的《宫廷周报》与广大民众见面。
不光自己丢脸，而且费雪这个姓氏也要因此蒙羞，尤利西斯肯定心里不爽。
最近每天下午她都要去尤利西斯家练习，因为一场舞会不止跳一种舞。幸亏在这种正是场合，华尔兹、狐步舞之类搂搂抱抱的舞蹈首先就被排除了，虽然在名流们私下举办的宴会它们很受欢迎，但保守人士总会在报纸上痛心疾首：“那种叫作华尔兹的法兰西下三滥正在破坏我们庄重、含蓄的优良传统，这是一种四肢纠缠、身体紧靠的色|情舞蹈……我们认为就有责任提醒家长，不要把自己的女儿送到如此致人死命的瘟疫中去……”社交季最隆重的舞会跳的是小步舞、波尔卡、布朗热、马祖卡这些传统舞……动作端庄谨慎，并不难学，但必须一个不漏地把舞步全部记住才行。
温斯洛舞技一般，所以她练习时的舞伴是尤利西斯，看这家伙一脸不情愿地跳女步真是相当有趣。
今天去学习的时候顺便也把突破的事说一下吧。
今天伊薇特因为突破的关系很早就起床了，所以去的稍微早了一些，尤利西斯还在书房写文章。她很少看到这个人在做世俗意义上的工作，但现在确实不像是在玩耍，于是也没有出声，凑过脑袋看了一眼。
【……根据这些事例我们可以得出结论，近来时尚界流行的翡翠绿会严重损害人的健康，它是一种含有砷的剧毒化合物，用它制作假花发饰的女工双手红肿结痂、皮肤溃烂；这种色泽浓艳、富丽堂皇的涂料即使人体不接触仍然有潜在的危险，比如墙纸厂工人就产生了恶心、腹绞痛、贫血、头痛等等不良症状。一位工人这样形容，“感觉就像被虎钳夹住太阳穴一样”……】
尤利西斯一手漂亮的加洛林手写体字母，水银泻地般一个个流淌在纸面上。
说起来，伊薇特以前曾经怀疑过他究竟是不是穿越者，因为尤利西斯被授爵阿尔比恩帝国勋章大十字骑士的原因是一篇论文，一篇关于霍乱、痢疾等传染病的论文。
在此之前，人们并不知道传染病的原理是什么，而霍乱就被称为“穷人的瘟疫”，因为它主要传染对象是贫苦民众。自从工业革命后，伦敦涌入太多的人，几乎每隔三四年，就会有一场霍乱横扫伦敦，每次都会带走数万条生命。有议员宣称是因为“穷人有着放|荡的生活习惯”，绝大多数人把霍乱归咎于污浊的空气。
就在6年前，当时18岁的尤利西斯写了一篇关于霍乱的研究报告，并用事实证明真正的传染源是食物和饮水，然后利用他交际圈的影响力推动了部分街区的改造，那些加装了排水设施的平民窟就再也没爆发过大型瘟疫。为了表彰他在医学方面的贡献，议会在两年后授予了他爵士称号。
这一切完全不像一位毒舌又任性的人形公孔雀做的，所以伊薇特曾试图和他对暗号。
“911世贸大厦。”
“？”
“苏联解体。”
“？？”
“《开罗宣言》？华盛顿会议？巴黎公社……”
“果然冰锥疗法不可信任，据说电击对精神疾病的治疗有帮助，要不要试试看？”尤利西斯从书架旁拿出一个手摇发电的盒子。嗯……这时代正规的医疗器械，人们没事喜欢电一下自己，据说可以治疗某些病症。
告辞。
怪不得他代号是“医生”，果然真的在做医生的工作啊……
伊薇特胡思乱想着，这边尤利西斯也发现房间多了一个人，他把笔插回墨水瓶，用吸墨纸吸干湿润的文字，然后离开了椅子。
“看你的表情似乎发生了不错的事。”
“我突破了，现在是第二层【基础】的超凡者。”
“只用了一支结晶？你和自身超凡能力的相性度很高。”尤利西斯有少许惊讶，不过很快一闪而逝。
“相性度？”伊薇特从没听过这种说法。
“当然，正如同一位老师的学生成绩有好有坏，超凡者中也有才能的高下，有一部分人天生就比剩下的绝大多数更容易理解和掌握更高层次的力量，就好像聪明的学生记住某个单词只要一遍，而普通和愚笨的学生则需要很多遍。事实上一遍又一遍重复，用掉3、4支结晶才是常态，只要一支的非常少见。”
“那我岂不是少见的天才？”
尤利西斯话锋一转，“只不过通常天赋更高的超凡者个性大多敏感纤细多疑，他们比寻常人更加容易走上歧路。”
“……如果是一般情况下，使用了结晶但是没能突破会是什么感受？”
“无非感觉自己对超凡力量的掌控更深了，但仅仅是量变，仍然没跨越源质间的鸿沟。”
！！！
这种感觉，听起来莫名熟悉。似乎自己每次做别人的梦，结束后都会有这样的体验。算了……这件事最好还是不要让别人知道吧……
但梦境的内容还是让她有些在意，伊薇特知道梦境的后半段关于机械宇宙是突破时的预兆，那些奇妙的宏景是宇宙真理按人类理解表现出的外在意象，就像乌鸦象征死亡，剑代表征服一样，尤利西斯和温斯洛都提到过这方面的体验。然而前半段关于深渊和裂隙的梦境绝不是正常情况，而且她几乎可以确定，当时她内心在告诉自己，裂隙中藏着一位沉睡的造物主。
“尤利西斯有没有想过，自己的力量来源于哪位古神？祂会不会用某种奇妙的形式与凡人产生联系……”她装作不经意地问。
“是什么让你产生了这样危险的想法？一个超凡者最不应该了解的就是自己力量代表的神祗，所以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尤利西斯严肃地告诫她。
“……只是有时候会好奇，既然这么做很危险，我以后还是不去探寻了。”但愿那种梦境不会找上我。
“好奇心会害死猫。这个世界上有两种知识，一种在被人类追寻，而另一种在追寻着人类，它们渴望被人类所了解，这样它们就能从噩梦被带到现实。”尤利西斯叹了口气，“但谁让女性都是好奇的生物，姑且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吧。杜兰是沉睡血统觉醒的超凡者，他的祖先中有一支是传说中的梦魔，也就是古神‘黑月’的子嗣和眷族，巴比伦人称‘黑月’为‘莉莉丝’，同时祂又是迦南神话中的魔鬼‘巴拉特’、波斯女神‘德鲁织’。”
“莉莉丝？是那位夜晚的美丽女神？”
“呵，将神祗描绘成人类的容貌只不过是愚蠢的自我欺骗，古神是居住在浩瀚宇宙群星间的庞然大物，目睹祂们真正面容的不幸者将陷入疯狂……‘黑月’就是占星术意义上的黑月，一个月亮轨道附近的黑暗漩涡，人类天文学家花了四百年仍旧没争论出它究竟在哪，代表欺骗、虚幻、诡诈与梦境，绝非民间传说中黑发红唇的美艳女郎。祂的眷族包括梦魔、吸血鬼等夜之住民，庆幸的是在中世纪就已经被我们组织消灭得差不多了。”
眷族是神祗的后裔和子嗣，依靠血统觉醒的超凡者则流着远古时代眷族的血，而超凡者一直在抵抗的“兽性”就是这部分污秽之血带来的黑暗本能。
“总之，警惕你身上的古神之力，不要过于沉迷和好奇，这样对你没好处。”尤利西斯下了结论，“不过既然你只用一支结晶就完成了突破，要不要考虑加入我们成为正式成员？”
“审查时候万一知道我弄坏了羽蛇神匕首怎么办？”
“现在你加入不会有什么审查了，阿尔托已经写了推荐信，希望邀请你成为正式成员后进入苏格兰场工作……这点上不用理会他，不过有他和平凡先生的推荐，加上我与温斯洛，而且你最近又挖出一个地下非法结社，足够证明你是位可靠的伙伴。总部已经注意到了你，所以才会批准给你晋升的结晶，只有最受信任的赏金猎人才会享有这种优待。”
嗯……也就是说正式员工待遇会比临时工要好？
伊薇特想了想，于是点点头：“我也希望能够尽快加入组织。”
“既然如此，第一个问题解决了。还有第二个问题……咳。”尤利西斯仿佛在掩饰什么似的清了清嗓子，眼神有些飘忽地说，“正式加入的程序并不复杂，这几天或许就能办好，成为真正成员后你可以决定自己的去留，比如更想在什么地方工作之类……伦敦警方在民众眼中就是无能的税金小偷，我认为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一定要挪地方吗？如果你们不嫌弃，我以后也希望像现在一样……倒不如说，要是加入的代价是去别的地方，我可能需要更慎重的考虑才能做决定。”伊薇特沉吟道。
据说超凡者很多脾气古怪，虽然阿尔托总警司看起来比较正常，但她时常听到伦敦居民讽刺警察为“蓝皮魔鬼”，总之警民关系并不像她前世的国家那么融洽。如果遇到马斯金那样的上司就更悲催了，她一点也不想和醉醺醺的酒鬼共事。
还是尤利西斯和温斯洛这样长得好看又有才的小哥更靠谱，平时斗嘴和说相声一样，超喜欢这里的！
“嗯？”尤利西斯有些疑惑地眨眨眼。
“……抱歉，没有询问你们的意见，如果我在这里让你们感到不便……我还是去苏格兰场吧。”
确实，没有想过他们是否欢迎自己呢……说不定尤利西斯当时只是把错误想蒙混过去，才接受自己成为他雇佣的赏金猎人，如果这个危机不复存在，那么自己离开也许更符合他的心愿……
“我们欢迎之至！”尤利西斯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语气说，不过随即他的气势就弱了下去，有些不好意思地偏过视线：“我只是有些意外……并不是不希望你留在这。”
“意外？”
“我自认为是个不算很好相处的人……温斯洛也时常提醒我这一点，所以你可以忍受让我有些意外……”
这个时代的男士讲究绅士风度，平时说话也很委婉，在社会眼光看来，尤利西斯是个刻薄傲慢的毒舌男，不过伊薇特却没觉得他多难相处，甚至这种直来直去的性格有时候有种可爱的反差萌。
“我并不知道别人如何评价，但我还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的时候，是爵士先生收留了我，也教会我很多东西，我觉得您是位善良而温柔的人。”
尤利西斯表情几度变化，终于定格在了然上。
“温柔善良？我明白了，大概长期的疗养院生活影响了你的价值观，所以才会产生这样奇怪的想法。所幸它造成的结果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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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决了吗？”温斯洛问。
“当然。”尤利西斯摘下羽毛三角帽,看见了伊薇特,“你来了？正好我有东西给你。”
他取出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着一枚晶亮的紫色柱状物。
“是【基础】的结晶啊,没想到这么快。”温斯洛略微惊讶地说。
“嗯,接工作的时候就顺便给我了，毕竟我从杜兰的庄园回来时就写了报告，监察委员会告诉我，一支不够还可以再去拿。”
伊薇特见二人一直在交流她听不懂的话,不由得满腹疑窦：“你们在讨论什么？”
“伊维斯少爷,您可能很快就会达到第二层源质【基础】了，恭喜。”
啥？
“他说的没错，这就是特殊使命局的超凡者用以晋升的物资。毕竟我们面对的都是掌握古神力量、穷凶极恶的罪犯,如果我们没有别的晋升方式,还严格执行禁止非法仪式的条例,那么我们的组织早在中世纪就应该不复存在了。”尤利西斯把晶体交给伊薇特：“梦境是人类接近更加高等层次的途径，这东西可以把更加上层的东西带到你面前，睡觉时候握在手里，你会有个好梦的。”
“拿在手里,睡一觉,我就突破第二层源质了？”伊薇特简直不敢相信有这么简单。
“当然并不是百分百，开启源质的本质是被你发现和了解的真理,结晶的作用只是给你一种体验,让你在幻梦乡中接触到来自更高层次的‘真实’,帮助你有机会突破遮蔽心灵的迷障，一般来说达到更高层次需要平均三支左右，如果精神没有出现异常的话。
你现在处于第一个源质【王国】，严格来说只是刚刚踏入门槛，生命树的10个源质分为4个界域，其中第一源质【王国】单独为最初的界域【物质界（Assiah）】，为我们人类生存的世界，在中世纪神秘学中，胎天使·桑德枫代表着这一源质，它是一切的开始；而达到第二个源质【基础】才表示你真正踏上了追随道途的旅程，它的神秘学象征是启示者·加百列，寓意传递神的福音，第2、3、4源质合起来为第二界域【形成界（Yetzirah）】，是比物质更高的情感领域；第5、6、7源质则组成了【创造界（Beriah）】，它们是高于情感的心智之源；而第8，、9、10源质构成的【神性界（Atziluth）】是恒常者们的领域，代表永恒不变的灵魂，传言进入这个领域就会获得永生，有文献宣称在古代出现过的天使、恶魔等精类生物就是这一领域的住民。”
“那么现在最高源质的超凡者在哪个层次？”伊薇特好奇地问。
“从组织掌握的线索来看，最高出现过第七源质【慈悲（Chesed）】的超凡者，仍然没有进入神性界。升华是如此的危险，每一次沿着蛇之径在生命树上迁跃的过程，对于超凡者的心智而言更也是一重新的挑战，源质与源质之间的鸿沟绝非空无一物，它们充斥着来自旧神疯狂的邪力和黑暗宇宙未知的恐怖，就像是某种难以名状的诅咒，慢慢渗透进你的身体、血肉以及心灵……”
“爵士先生，请不要随意夸大言辞恐吓新人。今晚我为您单独准备了黑布丁和鳗鱼冻，但愿这些来自我国的传统食物能治愈您的坏毛病。”
正义的骑士·温斯洛出现了。
“这里难道是某处地狱的裂隙？不然为何我面前竟站着一只魔鬼……”尤利西斯小声抱怨。
“不要听爵士先生的胡编乱造，第二层源质并没有这么可怕，我们组织采用的晋升方式安全有效，这些结晶都排除了容易引起精神错乱的杂质部分，剩下只是最精粹的‘真理’本身。他讲述的体验您只能在更高层次遇到，因为‘真理’本身就是危险的。但至少在扬升往【基础】源质的途中并没有那么耸人听闻，只有一些无关紧要的幻视和幻听而已。如果您害怕独自面对，今晚可以住下来，我会在旁边陪伴您。”
“……连我这个法兰西人都无法说出这种话，温斯洛你令我刮目相看了。”尤利西斯捏着眉心。
“谦逊地为淑女效劳是践行骑士之道的方式，这样在高贵女性的教化和引导下，骑士信念由英雄主义和荣誉转变为仁慈和爱。令人惋惜的是，爵士先生既不是典雅的淑女，又不具备高尚的思想和美德，所以无法为我提供任何激励。”
啧啧啧……阿尔比恩和法兰西果然不愧几百年的世仇，两国人民互相吐槽起来杀伤力倍增。
既然没什么危险那自己还是回家去吧，想想睡觉的时候旁边坐着一个人那酸爽，伊薇特觉得比超自然带来的幻视和幻听可怕多了。
于是，伊薇特一边看温斯洛用黑暗料理处刑他的主人，一边吃完晚餐，8点半钟就坐上马车回考文特花园兰利街了。因为刚吃完晚餐，她在距离家还有一小段路程的街道就下了车，打算一边悠闲散步一边回去。
大概这次马车不经过家门，女仆艾莉森没有听到声音，伊薇特回家的时候也没有前来迎接。
绝大多数阿尔比恩的富人生活技能简直可以说是无能的废柴，牙刷要沾好牙粉、鞋带要仆人系好，否则他们连刷牙穿鞋都不会，所以出门也从不带钥匙，报纸上还刊登过一则讽刺残酷主人的笑话：仆人出门采购被马车压成了两半，收到消息的主人大惊失色，要求警察“请把身上有我家钥匙的一半运过来。”
但伊薇特很多时候都顺手自己做了，虽然这让艾莉森一开始有些为难，她总认为是主人觉得自己做的不够好，经过长时间的纠正才让她不再露出尴尬失落的神情。
对于一个怀揣钥匙的现代灵魂来说，伊薇特没有去拉响门铃通知仆人来为自己开门，而是直接从怀表袋中取出钥匙，打开门走了进去。
按照阿尔比恩习俗，一栋宅子的一楼通常是仆人的生活区、洗涤间、厨房之类“不洁”的房间，二楼以上才是主人的区域，二者严格分隔开，绝大部分主人都对自家一楼的情况一无所知。碍于这个风俗，伊薇特也很少去一楼，因为每次艾莉森都会显得非常拘谨。
但今天她忍不住悄悄向灯光亮起的房间走去，那里是艾莉森的仆人卧室，也不知道她闲下来的时候会做什么？
透过半开半掩的房间门，伊薇特看到艾莉森正抱起襁褓中的婴儿，正在喂宝宝喝下什么。
细长的玻璃瓶，黒褐色的液体，一下勾起了伊薇特的回忆。虽然包装略有不同，但这种液体她见过，早在她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尤利西斯为她去除左眼伤疤前就试图给她喝下这种液体。
那是鸦|片酊！
艾莉森正像往常一样，用纱布和面包渣做的奶嘴蘸取了一点药剂，正打算放入女儿口中，却突然被人夺走了，一看却是伊维斯少爷用严肃的表情盯着她。
“这是什么？”
“非常抱歉，没有听到您回来的声音，我马上就去工作……”
“我问这是什么？”
“……一种婴儿保静剂，它可以让她停止吵闹安静下来。”艾莉森并不明白为什么伊维斯少爷似乎有些生气，她猜测或许是因为自己没有及时开门迎接主人归来，这的确是自己疏忽了。伊维斯少爷已经那么仁慈地收留了自己，还允许自己把私生女带到他的住所，甚至为小玛丽订购的婴儿床和被褥之类用品，她这样怠慢实在太不应该了，下次一定要在少爷不在家时就处理好自己的私事，不要让它们影响到正常的工作。
对于喂给孩子鸦|片酊，艾莉森从来没想过有问题，这个时代绝大多数下层民众都是这么做的。一个夫妻都工作的家庭一周大约有30先令收入（1先令约等于现在50块RMB），如果没有不良爱好，扣除房租和生活开销也足够两个人使用并有微薄的结余。然而一旦妻子怀孕她就会失去工作，30先令2个人和20先令3个人的生活完全不同，更何况一般来说一个家庭都会有4到5个孩子，所以母亲不得不在存款花光前尽快出来找活干。但结束一天繁重的工作后，夫妻谁也没有多余的精力照顾孩子，于是伦敦的药店就制作出售鸦|片酊给她们，只要喝下一点，孩子就会停止哭闹，避免打扰双亲的睡眠，以至于让他们明天无法集中精力工作。
这些万恶的毒|药瓶身包装甚至印有安睡的小天使，给年轻的母亲一种错觉，仿佛她们的孩子用了也会像小天使一样茁壮成长，然而事实上只会让他们肤色灰白，因为营养不良变得更加衰弱，甚至早夭。
“以后不准再买这些垃圾，也不准再给小玛丽用它，这不是什么好东西，只会影响新生儿的健康……不，就连成年人也不应该使用。”伊薇特一字一顿告诫艾莉森，“如果小玛丽饿了或是要换尿布什么的，你就放下手里的事去照顾她，我既不宴请宾客，也不会因为开饭晚了几分钟就会饿死。”
“可是……可是婴儿总会哭闹，她会打扰到您的生活——”
“我宁愿听魔鬼在耳边咆哮，也不要任何一瓶像这样肮脏低劣的玩意进入我家门。”伊薇特嫌恶地捏着这瓶毒剂，拇指推开它的软木瓶塞，转手就全部倾倒在洗涤间的下水道了。
【……今天少爷严厉地斥责了我，他似乎对我购买的婴儿药剂非常憎恶。少爷平时十分亲切，很少露出不满的神情，以前我经历过许多责骂，但唯独这一次并不让我感到屈辱和悲伤。我总觉得，少爷的斥责是出自他最美好心灵的高尚德行。圣灵在上，我丝毫不怀疑伊维斯少爷内心住着一位天使。我敬爱他，一如敬爱吾主基督。】——艾莉森·林奇日记。
……
坠落……
她感觉自己在向下慢慢坠落。
我在哪里？
睁开眼睛，头顶是蓝色昏暗的光，脚下是夜色般荒凉的深渊，有一种失重的感觉，仿佛置身大海，又或是母亲温和的羊水，没有冰冷和窒息的困扰。
我是在苍穹遨游？还是在深海飞翔？
她不确定，只知道自己在下落、下落……
在深渊之下，在失重的尽头，将有什么东西等待自己呢？
她这么想着，忽然脚下的黑暗深渊不知道什么时候裂开了一条缝隙，它或许长达数百米，但非常狭窄，缝隙内部闪耀着夺目的古老金赤色光芒，那光如熔岩般粘稠，仿佛饱蘸血液的落日。周围不知道究竟是空气还是海水的介质突然变得厚重起来，她像是落入了暗哑沉郁的冥河，而她的目光却穿透了犹如墨汁的河水，凝视着烈阳般的深渊。
她听到自己的心脏在猛烈跳动，似乎有无形的歌声在呼唤她的名字！就在那绚烂耀眼的死寂深渊、那炽烈冰冷的不朽熔炉，授予她力量的神祗长眠其中，无人知晓祂的伟力、面容甚至名讳，但祂必定有着比人类乃至这片时空更加古老的历史！
祂是沉睡的造物主，万物自祂而生，亦终将归于祂。
深渊的光芒愈加耀眼，犹如壮丽的光之海洋将她吞没，她无法做出任何回应，只能任凭这席卷一切的辉煌汹涌而来。
然而就在光芒中，一扇大门在深渊裂隙上空打开，她穿越了门扉，幸免于坠入深渊。
黑暗无声褪去，门径之后则完全是另一幅景象，她踏上了广阔的大地，头顶是无垠的天空，没有云层和空气，宇宙星辰与她之间也没有任何屏障，就这样赤|裸裸展现在她面前。每一颗恒星都是一个或大或小的齿轮，行星则是围绕它的细小零件，它们的轨迹则是一个个套在一起的金属环，整个宇宙仿佛是某种伟大机械巨兽的钢铁内脏。
一个面容英俊健壮如同阿波罗的男人，裸身站在一个方形石块上，他的双手高举，如巨人的姿势支撑着机械天空。
不同于刚才攫取她心灵的深渊，思考的灵智此时又回到她身上。她知道这个机械宇宙的宏景被称为纯粹之智能，是第二界域【形成界】的起点，代表着智慧的启迪，也是生命树蛇之径的第二源质——【基础】。
她突破了。
伊薇特从梦境中醒来，入睡前手中紧握的源质结晶正在碎裂，变为一滩极其轻薄稀少的粉尘，似乎其中最重要的部分已经被抽离。
然而睁开眼的世界却和以往不同，所有物体的边缘都变得扭曲怪诞，仿佛抽象画展现的明艳色泽和疯狂笔触，耳边则是嘈杂的细小声音，仿佛有什么卑劣的阴暗生物在角落窃笑。
这就是突破后的幻视和幻听吗？如果没有心理准备，一定会被吓一跳吧？
伊薇特闭上眼，在心中默念着《道德经》，好不容易才让耳边的声音平静下来。
她试着施展了一下能力，在热力和机械力量之外，还有了新的转换属性：声能。
此时是深夜凌晨4点，由于社交季即将到来，伦敦的夜晚开始苏醒，偶尔有舞会结束的绅士淑女乘坐马车从街道飞驰而过，车声在寂静的城市传得很远。伊薇特张开能量转化圈，把传递到身边的音波转化为热量散逸在空气中，顿时周围就陷入了死一样绝对的安静。
老实说，世界一瞬间静下来还真让她有些不习惯。虽然很想现在就挖掘出更多的用法，但她知道自己住市中心，为了避免发出太大动静，成为邻居眼中的怪人，她只能难以抑制兴奋地在床上滚来滚去，一直捱到清晨8点钟，才急吼吼地直接骑马前往郊外荒野密林训练。
伊薇特首先尝试了“消音”，她用手|枪打出一枚子弹，以动能的转化消除了击发的后坐力，同时再用新掌握的音波转化抹消爆炸的巨响，竟然神奇地打出了无声的子弹！
它有着和平时一样的威力，但只有“咻咻”的破空声，就像是射出一把飞刀一样隐蔽。
这样岂不是可以在闹市开枪，然后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不不不，不要总是冒出这么不和谐的想法，光天化日之下遇到歹人，作为一个奉公守法、在暗地里还要维护世界和平的好市民，似乎选择叫警察比较妥当……
不过同时使用两种能力就好像左手画方，右手画圆，分心二用还是不太熟练，如果在连发的情况估计大概率要出点疏漏，以后还是要经常练习才行。
音波转化为动能或者热能都没问题，那么换个思路呢？比如说用动能转化为音波？
她闭上眼，凝神感受周围环境的声音。
声音是一种波纹，既然是波，它就有幅度和频率。决定声音大小的是波纹的振幅，距离音源越近，波纹振幅越大，声音也越响亮。影响声音调子的属性是它的频率，清晨小鸟的歌唱清脆悦耳，这种声音的频率非常频繁，而在地面滚落的石块则发出低沉的闷响，它的频率就较之前者缓慢，但人耳只能听到某些阶段的频率，频率太高或是太低，人耳就感受不到了，不过某些动物可以，证据就是伊薇特制造出一种自己听不到的高频率音波，结果树上的鸟全飞走了。
似乎……音波也是有杀伤力的鸭？
伊薇特想象一下武侠小说中那种琴音杀人于无形的琴魔角色，都是又酷炫又强力的世外高人，瞬间觉得有些激动，可惜随后的试验告诉她想多了。声音传播的过程就是在浪费能量，因为它从一个点向外扩散，这种分散传播让本来集中的能量迅速衰减，难以达到致命水平。她把玻璃杯摆在地上，隔着一吋的空气发出高频率音波能够瞬间把玻璃震得粉碎，然而同样的能量的音波，隔个两米就毫无效果了，玻璃杯在地上抖了一阵，还是完好无顿。
偏偏音波还是一种复杂的能量转化技巧，也就是说如果要完美掌控，必须要离她很近距离才行。
近距离……能和敌人贴脸战斗，还不如自己用能量一掌拍过去，对面早就被打趴下了……
而且她转化出来的音波没有高低起伏的音色变化，听起来更像是挂断电话的忙音，也就无法模仿任何声音，比如制造出一段动听的交响乐什么的。不过想想也是，如果用钢琴都无法弹奏一首悦耳的曲子，用超凡能力转化能量更不可能，这就好像叫一个用C语言编程不会的人去用只有1和0的计算机语言去编程，还不如杀了他算了。
既没有华丽的音乐效果，又没有酷炫的杀伤力，琴魔梦碎，伊薇特有些失落。
好在她的“音波武器”试验并不是毫无效果，她发现某个人耳无法听到的低频率段有着特殊的效果，如果眼睛暴露在这种频率的声音中，视力会变得模糊，但并不是永久的，只要脱离就能恢复。
伊薇特没有后世的专业仪器，她并不知道这个频率段是19赫兹，人耳只能听到20赫兹到20000赫兹频率段的声音，低于20赫兹的声波被称为“次声波”，与很多人体组织都能产生共振，而19赫兹恰好是人类眼球的共振频率。虽然音波是种衰减很高的能量利用方式，它并不能远距离直接爆掉别人的眼睛，但视觉器官是最精密的仪器，引起微小的共振已经足够短时间影响人的视力。
“就叫它‘朦胧之歌’吧。”伊薇特为这个新技能想了个名字。
它并不需要太强劲的能量，而且声波是扩散的，所以它作用范围比自己超凡能力笼罩的圆更大，伊薇特试了试，只要在自己半径5米内，它都可以让人视线变得模糊，只不过轻重程度有别而已，如果在密闭的房间，加上回声的效果，或许范围和效果会更好。
这样一来，开着朦胧之歌和人比剑，那自己岂不是强到爆炸？
唯一的问题是，这是个范围能力，用的时候还需要把冲自己来的音波转化掉，否则就会连自己也一起变成高度近视……
可恶……又是分心二用，看样子要好好努力特训了。
说起特训，社交季马上就要到了，这几天她还要抓紧训练舞蹈。无聊的上流人士们嘴相当碎，一个舞跳的不好的人在他们眼中简直就是粗俗的猿猴，伦敦有名舞蹈老师授课价格高到一镑以上一节，很多中产阶级家庭年收入也就100镑，商人还制作了一种扇面上印着舞步的作弊折扇专门卖给舞技不娴熟的小姐们，这时候的舞会是供上流社会年轻男女社交勾搭的大型联谊会，可以说事关家族兴亡荣辱。
如果自己在舞池中出了丑，以阿尔比恩人民腹黑且热爱八卦的性格，说不定她还会榜上提名，在那个最喜欢报道名流花边消息的《宫廷周报》与广大民众见面。
不光自己丢脸，而且费雪这个姓氏也要因此蒙羞，尤利西斯肯定心里不爽。
最近每天下午她都要去尤利西斯家练习，因为一场舞会不止跳一种舞。幸亏在这种正是场合，华尔兹、狐步舞之类搂搂抱抱的舞蹈首先就被排除了，虽然在名流们私下举办的宴会它们很受欢迎，但保守人士总会在报纸上痛心疾首：“那种叫作华尔兹的法兰西下三滥正在破坏我们庄重、含蓄的优良传统，这是一种四肢纠缠、身体紧靠的色|情舞蹈……我们认为就有责任提醒家长，不要把自己的女儿送到如此致人死命的瘟疫中去……”社交季最隆重的舞会跳的是小步舞、波尔卡、布朗热、马祖卡这些传统舞……动作端庄谨慎，并不难学，但必须一个不漏地把舞步全部记住才行。
温斯洛舞技一般，所以她练习时的舞伴是尤利西斯，看这家伙一脸不情愿地跳女步真是相当有趣。
今天去学习的时候顺便也把突破的事说一下吧。
今天伊薇特因为突破的关系很早就起床了，所以去的稍微早了一些，尤利西斯还在书房写文章。她很少看到这个人在做世俗意义上的工作，但现在确实不像是在玩耍，于是也没有出声，凑过脑袋看了一眼。
【……根据这些事例我们可以得出结论，近来时尚界流行的翡翠绿会严重损害人的健康，它是一种含有砷的剧毒化合物，用它制作假花发饰的女工双手红肿结痂、皮肤溃烂；这种色泽浓艳、富丽堂皇的涂料即使人体不接触仍然有潜在的危险，比如墙纸厂工人就产生了恶心、腹绞痛、贫血、头痛等等不良症状。一位工人这样形容，“感觉就像被虎钳夹住太阳穴一样”……】
尤利西斯一手漂亮的加洛林手写体字母，水银泻地般一个个流淌在纸面上。
说起来，伊薇特以前曾经怀疑过他究竟是不是穿越者，因为尤利西斯被授爵阿尔比恩帝国勋章大十字骑士的原因是一篇论文，一篇关于霍乱、痢疾等传染病的论文。
在此之前，人们并不知道传染病的原理是什么，而霍乱就被称为“穷人的瘟疫”，因为它主要传染对象是贫苦民众。自从工业革命后，伦敦涌入太多的人，几乎每隔三四年，就会有一场霍乱横扫伦敦，每次都会带走数万条生命。有议员宣称是因为“穷人有着放|荡的生活习惯”，绝大多数人把霍乱归咎于污浊的空气。
就在6年前，当时18岁的尤利西斯写了一篇关于霍乱的研究报告，并用事实证明真正的传染源是食物和饮水，然后利用他交际圈的影响力推动了部分街区的改造，那些加装了排水设施的平民窟就再也没爆发过大型瘟疫。为了表彰他在医学方面的贡献，议会在两年后授予了他爵士称号。
这一切完全不像一位毒舌又任性的人形公孔雀做的，所以伊薇特曾试图和他对暗号。
“911世贸大厦。”
“？”
“苏联解体。”
“？？”
“《开罗宣言》？华盛顿会议？巴黎公社……”
“果然冰锥疗法不可信任，据说电击对精神疾病的治疗有帮助，要不要试试看？”尤利西斯从书架旁拿出一个手摇发电的盒子。嗯……这时代正规的医疗器械，人们没事喜欢电一下自己，据说可以治疗某些病症。
告辞。
怪不得他代号是“医生”，果然真的在做医生的工作啊……
伊薇特胡思乱想着，这边尤利西斯也发现房间多了一个人，他把笔插回墨水瓶，用吸墨纸吸干湿润的文字，然后离开了椅子。
“看你的表情似乎发生了不错的事。”
“我突破了，现在是第二层【基础】的超凡者。”
“只用了一支结晶？你和自身超凡能力的相性度很高。”尤利西斯有少许惊讶，不过很快一闪而逝。
“相性度？”伊薇特从没听过这种说法。
“当然，正如同一位老师的学生成绩有好有坏，超凡者中也有才能的高下，有一部分人天生就比剩下的绝大多数更容易理解和掌握更高层次的力量，就好像聪明的学生记住某个单词只要一遍，而普通和愚笨的学生则需要很多遍。事实上一遍又一遍重复，用掉3、4支结晶才是常态，只要一支的非常少见。”
“那我岂不是少见的天才？”
尤利西斯话锋一转，“只不过通常天赋更高的超凡者个性大多敏感纤细多疑，他们比寻常人更加容易走上歧路。”
“……如果是一般情况下，使用了结晶但是没能突破会是什么感受？”
“无非感觉自己对超凡力量的掌控更深了，但仅仅是量变，仍然没跨越源质间的鸿沟。”
！！！
这种感觉，听起来莫名熟悉。似乎自己每次做别人的梦，结束后都会有这样的体验。算了……这件事最好还是不要让别人知道吧……
但梦境的内容还是让她有些在意，伊薇特知道梦境的后半段关于机械宇宙是突破时的预兆，那些奇妙的宏景是宇宙真理按人类理解表现出的外在意象，就像乌鸦象征死亡，剑代表征服一样，尤利西斯和温斯洛都提到过这方面的体验。然而前半段关于深渊和裂隙的梦境绝不是正常情况，而且她几乎可以确定，当时她内心在告诉自己，裂隙中藏着一位沉睡的造物主。
“尤利西斯有没有想过，自己的力量来源于哪位古神？祂会不会用某种奇妙的形式与凡人产生联系……”她装作不经意地问。
“是什么让你产生了这样危险的想法？一个超凡者最不应该了解的就是自己力量代表的神祗，所以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尤利西斯严肃地告诫她。
“……只是有时候会好奇，既然这么做很危险，我以后还是不去探寻了。”但愿那种梦境不会找上我。
“好奇心会害死猫。这个世界上有两种知识，一种在被人类追寻，而另一种在追寻着人类，它们渴望被人类所了解，这样它们就能从噩梦被带到现实。”尤利西斯叹了口气，“但谁让女性都是好奇的生物，姑且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吧。杜兰是沉睡血统觉醒的超凡者，他的祖先中有一支是传说中的梦魔，也就是古神‘黑月’的子嗣和眷族，巴比伦人称‘黑月’为‘莉莉丝’，同时祂又是迦南神话中的魔鬼‘巴拉特’、波斯女神‘德鲁织’。”
“莉莉丝？是那位夜晚的美丽女神？”
“呵，将神祗描绘成人类的容貌只不过是愚蠢的自我欺骗，古神是居住在浩瀚宇宙群星间的庞然大物，目睹祂们真正面容的不幸者将陷入疯狂……‘黑月’就是占星术意义上的黑月，一个月亮轨道附近的黑暗漩涡，人类天文学家花了四百年仍旧没争论出它究竟在哪，代表欺骗、虚幻、诡诈与梦境，绝非民间传说中黑发红唇的美艳女郎。祂的眷族包括梦魔、吸血鬼等夜之住民，庆幸的是在中世纪就已经被我们组织消灭得差不多了。”
眷族是神祗的后裔和子嗣，依靠血统觉醒的超凡者则流着远古时代眷族的血，而超凡者一直在抵抗的“兽性”就是这部分污秽之血带来的黑暗本能。
“总之，警惕你身上的古神之力，不要过于沉迷和好奇，这样对你没好处。”尤利西斯下了结论，“不过既然你只用一支结晶就完成了突破，要不要考虑加入我们成为正式成员？”
“审查时候万一知道我弄坏了羽蛇神匕首怎么办？”
“现在你加入不会有什么审查了，阿尔托已经写了推荐信，希望邀请你成为正式成员后进入苏格兰场工作……这点上不用理会他，不过有他和平凡先生的推荐，加上我与温斯洛，而且你最近又挖出一个地下非法结社，足够证明你是位可靠的伙伴。总部已经注意到了你，所以才会批准给你晋升的结晶，只有最受信任的赏金猎人才会享有这种优待。”
嗯……也就是说正式员工待遇会比临时工要好？
伊薇特想了想，于是点点头：“我也希望能够尽快加入组织。”
“既然如此，第一个问题解决了。还有第二个问题……咳。”尤利西斯仿佛在掩饰什么似的清了清嗓子，眼神有些飘忽地说，“正式加入的程序并不复杂，这几天或许就能办好，成为真正成员后你可以决定自己的去留，比如更想在什么地方工作之类……伦敦警方在民众眼中就是无能的税金小偷，我认为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一定要挪地方吗？如果你们不嫌弃，我以后也希望像现在一样……倒不如说，要是加入的代价是去别的地方，我可能需要更慎重的考虑才能做决定。”伊薇特沉吟道。
据说超凡者很多脾气古怪，虽然阿尔托总警司看起来比较正常，但她时常听到伦敦居民讽刺警察为“蓝皮魔鬼”，总之警民关系并不像她前世的国家那么融洽。如果遇到马斯金那样的上司就更悲催了，她一点也不想和醉醺醺的酒鬼共事。
还是尤利西斯和温斯洛这样长得好看又有才的小哥更靠谱，平时斗嘴和说相声一样，超喜欢这里的！
“嗯？”尤利西斯有些疑惑地眨眨眼。
“……抱歉，没有询问你们的意见，如果我在这里让你们感到不便……我还是去苏格兰场吧。”
确实，没有想过他们是否欢迎自己呢……说不定尤利西斯当时只是把错误想蒙混过去，才接受自己成为他雇佣的赏金猎人，如果这个危机不复存在，那么自己离开也许更符合他的心愿……
“我们欢迎之至！”尤利西斯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语气说，不过随即他的气势就弱了下去，有些不好意思地偏过视线：“我只是有些意外……并不是不希望你留在这。”
“意外？”
“我自认为是个不算很好相处的人……温斯洛也时常提醒我这一点，所以你可以忍受让我有些意外……”
这个时代的男士讲究绅士风度，平时说话也很委婉，在社会眼光看来，尤利西斯是个刻薄傲慢的毒舌男，不过伊薇特却没觉得他多难相处，甚至这种直来直去的性格有时候有种可爱的反差萌。
“我并不知道别人如何评价，但我还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的时候，是爵士先生收留了我，也教会我很多东西，我觉得您是位善良而温柔的人。”
尤利西斯表情几度变化，终于定格在了然上。
“温柔善良？我明白了，大概长期的疗养院生活影响了你的价值观，所以才会产生这样奇怪的想法。所幸它造成的结果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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