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9 章
随着盘问的深入,以及他们吵架中揭示出越来越多的内情,银星号的船长也大概了解了这件事表面上的来龙去脉。
另一方面,尤利西斯的诊断结果也出来了，他在随船医生崇敬的目光注视下,翻看了尸体的眼睑和口腔，然后摘下手套做出了判断：“粘膜呈鲜艳的樱红色，嘴唇紫绀，肢体强直性痉挛,表情狰狞，是氰|化物中毒。”
和伊薇特所想的一模一样。
船长吸了一口眼，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仍然和两位太太争执的那位退役军官。显然,他最怀疑的对象是韦斯特小姐的未婚夫贾斯珀·安德森，毕竟这个人素来就品行不良，走上绝路的赌徒什么事情做不出来？更何况据说这次旅行也是他厚着脸皮强行跟来的,这样就不用面对赌场的高利贷催收,要是短时间内无法弄到钱,对他来说很可能有生命危险。
而且致命的饮料也的确是他端来的,另一位琼斯太太喝了安然无恙，帕尔默夫人却倒地死去了，剩下的饮料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毒，也许凶手在一半的鸡尾酒里投入了毒|药也说不一定,如果是那样,只能说明帕尔默夫人运气不太好……
为了杜绝这个可能性,船长命令水手们带来船上当做储备食材的活鸡活鸭,把剩下的几杯鸡尾酒喂给它们，结果家禽都好好地活着，没有一只中毒死亡。
也就是说，只有帕尔默夫人喝的那杯有毒……
所有证据都越来越指向贾斯珀·安德森，如果在精确投毒的前提下，那么只有他能够控制每一个人取用哪只杯子，只要把盘子转向正确的角度，正常人都只会拿取距离自己最近的一杯，尽管看起来确实是帕尔默夫人自己挑选的，但这很可能是他精心安排制造的结果。
另一方面，伊薇特也在努力思考着。
人为控制盘子的方向，的确可以缩小受害者选择的范畴，但那也不是绝对的。至少一般人在面对这一整盘鸡尾酒时，至少也会在面向自己那面相邻的两三杯中选择，未必能百分百选到有毒的那杯。而且最关键的一点，这种手法太容易暴露自己了，如果追查下来，端饮料的人就成了嫌疑最大的对象。
倘若不得不采取这种方式，伊薇特把自己放在凶手这个位置思考，把毒|药的种类换一换也许会好很多，比如换成数小时生效的砒|霜，如此一来杯子也许早就被送去洗干净，毁灭了证据，而死者几小时内吃下好几种不同的东西，也混淆了视听，让人摸不清究竟是哪种食物里有毒。
如果下毒的人不是贾斯珀·安德森，那么凶手要如何保证死者准确吃下毒|药呢？伊薇特回忆起推理小说中常见的几个诡计，比如凶手熟知受害者的行为习惯，把毒|药涂在杯子的特定位置，这样有些特殊的受害者，比如只能喝到把手右侧的左撇子就会中毒，而其他人则没事？或者在受害者口红里下毒，这样她无论吃什么喝什么，都会带着剧|毒的口红送进肚里？
但推测也仅仅是推测，一切还需要证据才行。
想到这里，她轻轻用手肘撞了撞尤利西斯，悄悄叫住他：“爵士先生。”
“嗯？”因为涌入了太多人，舱室比较挤，尤利西斯就挨着她站在侧后面，于是他答复声音从她头顶的后方传来。
平时距离远一些谈话还不明显，但今天确确实实感觉到，被尤利西斯高了一头，真是忧伤……
收拾起破碎的自尊心，伊薇特继续问：“氰|化物这种致命的毒|药对爵士先生来说有危险吗？”
“普通人的致死量对我无效，怎么了？”
“呃……是这样的，我有些怀疑很可能毒|药下在别的地方，比如杯沿之类，能不能请爵士先生帮忙验证一下？”伊薇特知道尤利西斯吃下东西就能够分辨它的成分，他的能力对找到凶手很有帮助。
身后传来他熟悉的轻笑，是那种用鼻腔发音、有些拉仇恨的轻浮笑声。
“我拒绝。”
“啊？”
“我不要舔老太太嘴唇碰过的杯子。”
从这个角度想，自己的要求的确有些强人所难。尤利西斯的职责只是处理超凡事件，对于其他的事情可以说十分懒惰，比如街上看到抢劫什么的，只要不抢到他头上统统都视而不见，至多遇到他心情不错，而且转过街角就有警察在时，他会把爵士勋章挂起来，路过警察面前从马车上探头说一句就完事。
而伊薇特则会上前制止，所以如果是他们一同外出，尤利西斯也只能无奈地摊摊手，然后微微松开领巾和衬衣扣子，向可怜的犯罪分子走去。
也许是尤利西斯几乎从未拒绝过她的要求，不知不觉就变得相当依赖他，伊薇特此时想到这里，也突然有些惊觉。
在前世的时候，因为家里为她治病花了很多钱，她总会小心翼翼地不给家人增加更多的麻烦，就算有想要想吃的东西也从来不说，旅行什么的，只要看看别人的摄影作品和纪录片就可以了；食物方面，医院的食堂比零食小吃营养更均衡，反正也可以用美食博主、吃播主播的视频下饭……
自己也应该谨慎一些，不要恃宠而骄，向爵士先生提太过分的要求，她这么告诫自己。
“……她杯子不是打翻在桌上了？只要分析那上面的液体，就可以得到答案了吧？如果毒|药是下在酒里，整杯一定是相当惊人的剂量，如果杯沿上，那也将有少量的残留溶解在液体中。”尤利西斯说完，不动声色地向前走去，用他带着白手套的手指沾了一些，然后又悄悄退了回来。
而此时，那边的争执还在继续。
“安德森先生，上个月你和韦斯特小姐在帕尔默夫人家里做客时，我偶然听到了你们在花园的秘密谈话，你告诉韦斯特小姐，帕尔默夫人把钱花在小白脸面首上，还有和一群朋友吃喝玩乐，花的是你们未来的钱，你希望她劝诫帕尔默夫人节俭一些，韦斯特小姐惧怕她的姑妈因此生气，拒绝了你，看来你终于找到了解决的方法。”布雷恩太太犀利的语言攻势把安德森逼得毫无还手之力。
船长在如此多的证据之下，不得不越来越怀疑这位慌张得满头大汗的退役军官：“安德森先生，你能解释一下这些对你不利的因素吗？”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尤利西斯在桌上采集了一些液体，然后悄然在伊薇特身后舔了舔手指。
“怎么样？”伊薇特关切地问。
尤利西斯露出有趣的神情：“帕尔默夫人的杯子里没有氰|化物，一丁点也没有，但却有另外一种东西。”
“别的什么？”
“硫酸镁。”
“啊？”伊薇特一脸茫然，她记得这好像是一种化学原料，也许有毒，但毒性十分小，做豆腐可以用它凝固豆浆。
“又叫做苦盐，也许能吃死人，但由于它的味道太苦，要是有人想要用它杀人，除非把受害者绑起来，灌下两三磅这种物质，如果受害者没有被苦死，那他很可能将死于摄入过量。”尤利西斯轻笑着低下头，附在她耳边悄悄说。
原来是这样！
伊薇特一激灵，立刻理清了思路。
帕尔默夫人死前曾说过有毒，但其实酒里没毒，只是苦盐的味道让她误认为是毒！
如此一来，凶手就只能是那个人了！
“爵士先生，你可以把这个线索告诉船长……”
“不要，如果想要管这事，就请自己去揭穿吧，聪明的侦探小姐。”尤利西斯带着一副恶趣味的笑容看着她，摆明接下来要置身事外了。
此时的休息室内，船长正命令两位身强力壮的安保船员把安德森拖到一间禁闭室控制起来，而安德森拼命挣扎，但服役时花天酒地的他哪比得上天天在船上升帆操舵的水手？于是只能绝望地不停大叫：“不是我！你们弄错了！”
伊薇特径直走向琼斯太太：“也许是房间内人太多，我感到头有些昏沉，能借您的嗅盐让我清醒一下吗？”
琼斯太太有些为难地回答：“呃……我的嗅盐里增加了一些针对女性有益处的成分，不太适合绅士使用，那将有损于您的健康，您最好使用别人的。”
“针对女性有益处的成分未必是真，但我相信您忠告的准确性，它的确会损害我的健康……亦或是生命。”伊薇特意味深长地说。
琼斯太太脸色骤变，她从腰间一把扯下什么东西，往伊薇特相反方向的窗户扔去。正当那物件即将打破窗户落入大海时，却被一只带着白手套的手冷不防插了进来，轻巧地接住了。
尤利西斯宛若没事人一样，走到伊薇特面前，把一只瓶子递给了她，这是一只银质精巧小瓶，就算女性的手也能轻松完全握住，上面雕花嵌宝，挂在腰上不仅能作为装饰，还能压住裙角，必要的时候还可以取用里面的嗅盐，十分方便。
可惜在这个案子中，却成了杀人的凶器。
伊薇特拿着瓶子，走到之前喂鸡剩下的酒液前，用手指蘸了一点，放在嘴里。
“……果然好苦。”她五官皱成一团，“我相信船上的调酒师应该不至于拿出这种玩意招待客人。”
船长有些迷惑地看着她怪异的举动，还有琼斯夫人一边绞紧双手并变得灰败的脸：“发生了什么事？”
“船长先生。”伊薇特说，“放了安德森先生吧，他虽然是个人渣，但在本案中的确是无辜的，凶手另有其人，而且也不是用酒杀死了帕尔默夫人，而是这瓶嗅盐。”
“怎么可能？”布雷恩太太不敢相信地重复着，“她是因为中毒了才会闻嗅盐，难道问题不是在鸡尾酒吗？”
“饮料中的确放了东西，而且是每一杯都有，但不是毒|药，而是一种味苦的无毒化学药品，我想是苦盐，医生也会用它催泻，一般剂量无法对人造成伤害。但我们的受害者帕尔默夫人是一名推理小说爱好者，而且她拥有一笔可观的资产，还有亟待继承她财富的继承人，在她尝到酒中的异味时，自然而然想起自己看过的小说情节，以为那是毒|药，并因此惊慌失措，而且她年纪也有些大了，又穿着束身衣，在情绪激动时很容易晕厥，这时候琼斯太太就递上了早已准备好，加入了高浓度氰|化物的的嗅盐瓶，让意识不清的帕尔默夫人吸入。它是一种能够通过呼吸和粘膜吸收的剧|毒，所以她用这样的方式，让所有人误以为帕尔默夫人是喝了毒酒而死，实际上真正的带毒物质是她手中的嗅盐瓶。之前她抢先帕尔默夫人喝下鸡尾酒，而不是让地位最高的她先，也是因为要制造‘其他酒没有毒的假象’，事实上所有酒都有苦味，而只要她不动声色喝下，帕尔默夫人总是会第一个察觉到酒不对劲。所以杀死她的就是你了，琼斯太太。”
伊薇特抽丝剥茧，锐利的目光直直看向从开始就一直沉默，露出一副大势已去表情的玛德林·琼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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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的什么？”
“硫酸镁。”
“啊？”伊薇特一脸茫然，她记得这好像是一种化学原料，也许有毒，但毒性十分小，做豆腐可以用它凝固豆浆。
“又叫做苦盐，也许能吃死人，但由于它的味道太苦，要是有人想要用它杀人，除非把受害者绑起来，灌下两三磅这种物质，如果受害者没有被苦死，那他很可能将死于摄入过量。”尤利西斯轻笑着低下头，附在她耳边悄悄说。
原来是这样！
伊薇特一激灵，立刻理清了思路。
帕尔默夫人死前曾说过有毒，但其实酒里没毒，只是苦盐的味道让她误认为是毒！
如此一来，凶手就只能是那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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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如果想要管这事，就请自己去揭穿吧，聪明的侦探小姐。”尤利西斯带着一副恶趣味的笑容看着她，摆明接下来要置身事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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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可能？”布雷恩太太不敢相信地重复着，“她是因为中毒了才会闻嗅盐，难道问题不是在鸡尾酒吗？”
“饮料中的确放了东西，而且是每一杯都有，但不是毒|药，而是一种味苦的无毒化学药品，我想是苦盐，医生也会用它催泻，一般剂量无法对人造成伤害。但我们的受害者帕尔默夫人是一名推理小说爱好者，而且她拥有一笔可观的资产，还有亟待继承她财富的继承人，在她尝到酒中的异味时，自然而然想起自己看过的小说情节，以为那是毒|药，并因此惊慌失措，而且她年纪也有些大了，又穿着束身衣，在情绪激动时很容易晕厥，这时候琼斯太太就递上了早已准备好，加入了高浓度氰|化物的的嗅盐瓶，让意识不清的帕尔默夫人吸入。它是一种能够通过呼吸和粘膜吸收的剧|毒，所以她用这样的方式，让所有人误以为帕尔默夫人是喝了毒酒而死，实际上真正的带毒物质是她手中的嗅盐瓶。之前她抢先帕尔默夫人喝下鸡尾酒，而不是让地位最高的她先，也是因为要制造‘其他酒没有毒的假象’，事实上所有酒都有苦味，而只要她不动声色喝下，帕尔默夫人总是会第一个察觉到酒不对劲。所以杀死她的就是你了，琼斯太太。”
伊薇特抽丝剥茧，锐利的目光直直看向从开始就一直沉默，露出一副大势已去表情的玛德林·琼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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