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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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千秋从未想过有一天凤苍起会问他“你是谁”，从罗浮山到金都再到北荒，一直是凤苍起跟着他、拖着他，似乎做什么都要拉着他一起。/p
凤苍起说他用温柔织了一张网，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在素千秋周围织了一张更大的网，素千秋只想要凤苍起的一颗真心，凤苍起却占据了素千秋的整个世界。/p
那声“你是谁”对素千秋来说，不啻于一个世界崩塌的声音。/p
然而素千秋依然双手撑着身体，瞪着月下的刀客，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坚不可摧。/p
“你又是谁？”/p
对面的人歪了歪头，似乎对他的问题感到不解。/p
“如果你是凤苍起，你不会不知道我是谁，如果你不是凤苍起——我也没必要回答你的问题。”/p
眼下的情况又和在丰镇树林中时不一样——那时凤苍起像是丧失了神志，行为举止与野兽无异，他认不出素千秋是因为在野兽的概念里根本没有“凤苍起”和“素千秋”。/p
而眼前这个，他可以赏月谈笑，与素千秋对话，条理清晰思绪明了，却，不认得素千秋。/p
“凤苍起……你可以说我是凤苍起，也可以说我不是。”/p
月下刀客转身走向素千秋，他看着素千秋的眼神，就像是天上神魔在俯视人间蝼蚁——面前这个人和其他千万人，在他眼中都没有区别。/p
“不过，我觉得你大概不太想叫我凤苍起，所以……你可以叫我七曜。”/p
那人自顾自地笑了起来，眼中却并无笑意。/p
“七曜……？”素千秋喃喃。/p
他觉得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然而不等他在记忆中翻找，七曜已经走到他面前，细细打量着他，用一种看着什么有趣玩具的目光。/p
“我觉得你很眼熟、想要与你亲近，这大概也是凤苍起的记忆在作怪——你觉得一个人的前生和今世能算是同一个人么？”/p
七曜的问题让素千秋愣住。/p
“死气是个好东西，分神离魂，三魂之一的胎光若是离体，人还能算是个人么？”/p
七曜一直在提问，每个问题都像汹涌波涛拍在素千秋脑中的岸头，激起千层巨浪。/p
人若不是人，还能是什么？/p
死气针对神魂而生，天地之间，除了鬼界众人并无神魂只有鬼魄之外，都无法免于死气侵扰。/p
一片混乱之中，素千秋猛然想起他在哪里见过七曜这个名字——/p
“鬼王……七曜？”/p
“咦？”七曜露出惊讶的表情，白色的月光给他镀上一层冰冷的外衣，“真是令我刮目相看，原来人间还有知道我名讳的人。又是书里看来的么？”/p
七曜说到后半句的时候突然嘴角一僵。/p
他皱起眉，脸色突然大变，突然低头自语道：“我怎会知道这个？难道区区人类的记忆竟妄想干扰本王？！”/p
七曜猛地抬起头，面色不善地看向素千秋。/p
素千秋见他浑身杀气大涨，心道不好，心念电转之间，竟第一时间扑向凤苍起放在枕边的莺刀，只是动作还是慢了一步，被七曜扼住脖子压在床上。/p
“本来看在你有个有意思的玩意儿的份上，还想留你一会儿——现在看来，留你不得。”七曜手下用力，素千秋很快就发不出声音。/p
见实在挣扎不开，素千秋干脆放弃，就这么看着明明是凤苍起，却称自己为七曜的人。/p
那脸上的杀意是真的。/p
仿佛无意中被冒犯了威严的百兽之王，只能用利爪和鲜血来洗刷自己的荣耀。/p
可是记忆里的温柔也是真的，难道不过是一句前生今世，那些过去就全部化作泡影了么？/p
——你休想！/p
素千秋眼神一凛，手已经摸到他一直放在身畔的生剑。白玉般的剑眼看就要在凤苍起身上捅个窟窿，素千秋却停下了动作。/p
——脖子上的手虽然扼住了他，却始终没有更进一步。/p
有什么东西滴在了他的脸上。/p
一滴，两滴，从那人的眼里，落在了他的心里。/p
素千秋僵直半晌，手中一抖，再也握不住生剑。/p
他原本冷然的眼神骤然柔软起来，伸手摸上凤苍起的脸。/p
七曜没躲，眼神却变得更加凶煞。/p
“……这样我是死不了的。”素千秋淡淡地说。/p
“住口！”/p
“况且你明明知道，我早已经死了。”/p
“我让你住口！本王可不是那个人族！”/p
素千秋突然笑了。/p
“擦干净你的眼泪再说这句话，苍起。”/p
“你别以为本王不敢杀你！”/p
即使言语仿若雷霆，掐在那纤细脖颈的手依然无法再多用一分力。/p
“……你既然一眼看出我身上的宝物，如何会不知想要杀我实在再简单不过。”/p
龙骨檀香链在月下散发着幽香，维持他性命的东西就是如此脆弱的一串，只要离了它，素千秋不过是一具尸骸。/p
白发青年不等鬼王再放狠话，便继续唤道：“苍起，醒醒。”/p
身上的人随着他的呼唤，开始露出困倦的姿态。/p
“本王一定会杀了你。”在昏迷过去之前，七曜狠狠说。/p
素千秋搂着倒在他身上的凤苍起，只觉得幸好他不是倒在地上，不然以自己腿脚不便的身体，绝对没办法把这人抬回床上。/p
就在七曜昏迷过去的时候，将军府内却有一人惊醒。/p
“好重的鬼气。”莫急看着窗外冷月，一股阴寒萦绕月色而起，他掐指而动，算计方位、形势，许久之后才低声一叹，“看来这北荒城，太平不了了。”/p
此局必死，死中却可求生，真是好一盘生死之局。/p
※※※/p
凤苍起醒来的时候觉得眼睛有些莫名干涩。/p
他看向在一旁难得睡得比他还沉的素千秋，温柔一笑，将被子为他轻轻盖好，悄然下床，打算去寻一些吃食。/p
听到门打开又阖上的吱呀声，素千秋缓缓睁开眼。/p
在凤苍起昏迷之后，他几乎一晚上没睡。/p
七曜暗示素千秋，他是凤苍起的前世，然而据他所知，天地之间，轮回转世为人类特有权利，他族诸如妖仙神鬼都只有一世，不存在前生今世之说。/p
所以，要么是七曜在说谎，要么是有什么特别的因由。/p
继而素千秋又想到了囚酉——若凤苍起便是鬼王七曜，囚酉认识他就很正常，可这样一来又无法说明囚酉为何会认识素千秋。/p
——明明七曜本人也并不认识他。/p
可是素千秋想不出七曜骗他的理由——那么姑且认为七曜便是凤苍起的前世……又是什么让七曜的意识醒来。/p
素千秋的目光落在生剑上。/p
三魂之一的胎光，主掌人类神元，是区分人鬼的最大区别——鬼界之人只一枚鬼魄行于天地，魄在人在，魄消人亡。/p
失了胎光之人便如行尸走肉，神智全无，而若凤苍起体内依然蕴有鬼王鬼魄，则鬼气强于人气时，鬼王即现。/p
那七曜出现，便是死气分魂消弱了胎光之故！/p
找到症结，素千秋内心的纷乱才定下一半，左右不过十数日，一旦死气被祛除，所谓的前世碎片便不会再出现。/p
——你认为前生和今世算是同一个人么？/p
七曜曾经这么问过。/p
素千秋不知道这个问题应该如何回答，因为就算是口口声声要杀了他的七曜，最终对他也没有下杀手。/p
相比视人如蝼蚁的七曜，会将他奉于掌心的凤苍起当然更令素千秋感到温暖。/p
但若有朝一日，凤苍起想起了前世的记忆，记起了七曜的曾经，他就真的能告诉自己，这个人并不是凤苍起，所以他并不爱他么？/p
答案是不能。/p
素千秋心思直白通透，所以从不欺骗自己。/p
他做不到。/p
前生也好，今世也罢，他可以争取，却无法绝情。/p
“千秋！”凤苍起猛地推门而入，神色凝重。/p
素千秋心中一紧，立刻翻身坐起：“怎么了？”/p
然而他的话还未问完，人已经被凤苍起一把抱起，他们的房间外站着不少铁甲加身的北荒军。/p
“莫急、莫急。”中年文士站在门口，笑容和善，“两位上次帮了我的笨徒儿，我想请二位去镇北将军府做做客，不知天下第一刀是否愿——龙骨檀香链？”/p
莫急失声惊呼，脸色忍不住一亮。/p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p
没想到遍寻不至的龙骨檀香链竟然此刻就在北荒，简直是如有天助！有此宝物的龙气加持，何愁鬼界封印不稳？！/p
“怎么，这位大人刚才还是道谢，现在就是要夺宝了？”凤苍起搂着素千秋，心中暗自戒备。/p
莫急脸色一整，双手抱拳，一躬鞠到底。/p
凤苍起侧身避开莫急。/p
“先生这是何故？”/p
“龙骨檀香链本就是镇北将军府传承之物，用以镇压北荒城的鬼界封印，而今鬼界封印松动，非此宝不能巩固封印，虽不知二位是如何得到此物，但还请看在人间安定的份上，请二位割爱。如二位有任何需求，只要镇北将军府能够满足，绝不吝啬。”/p
“先生不若说说之前来意如何？”凤苍起眼神锐利，“要请人做客，尚且用不着这北荒铁卫包围客栈吧？或者这就是镇北将军府的待客之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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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我觉得你大概不太想叫我凤苍起，所以……你可以叫我七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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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滴，两滴，从那人的眼里，落在了他的心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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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王一定会杀了你。”在昏迷过去之前，七曜狠狠说。/p
素千秋搂着倒在他身上的凤苍起，只觉得幸好他不是倒在地上，不然以自己腿脚不便的身体，绝对没办法把这人抬回床上。/p
就在七曜昏迷过去的时候，将军府内却有一人惊醒。/p
“好重的鬼气。”莫急看着窗外冷月，一股阴寒萦绕月色而起，他掐指而动，算计方位、形势，许久之后才低声一叹，“看来这北荒城，太平不了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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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而素千秋又想到了囚酉——若凤苍起便是鬼王七曜，囚酉认识他就很正常，可这样一来又无法说明囚酉为何会认识素千秋。/p
——明明七曜本人也并不认识他。/p
可是素千秋想不出七曜骗他的理由——那么姑且认为七曜便是凤苍起的前世……又是什么让七曜的意识醒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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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了胎光之人便如行尸走肉，神智全无，而若凤苍起体内依然蕴有鬼王鬼魄，则鬼气强于人气时，鬼王即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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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这位大人刚才还是道谢，现在就是要夺宝了？”凤苍起搂着素千秋，心中暗自戒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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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骨檀香链本就是镇北将军府传承之物，用以镇压北荒城的鬼界封印，而今鬼界封印松动，非此宝不能巩固封印，虽不知二位是如何得到此物，但还请看在人间安定的份上，请二位割爱。如二位有任何需求，只要镇北将军府能够满足，绝不吝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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