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页_臣服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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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页

  他们一无所有,却又好似拥有一切。他们无话不谈,却不约而同地回避着两个话题。

  一是起因,二是未来。

  沈流没有解释过自己消失时发生的一切。而自从离开K城后,秦穆也再没开口提过对将来的展望。从前他常说,大学毕业之后要去考律师资格证,两人一起在K城奋斗打拼,存钱凑套小公寓的首付,有个自己的家。他甚至想好了装修风格,一定要有张巨大的沙发,最好再养两只小动物。而自从来到此地,他再没说起。

  又是一夜云雨消弭,星辉从阁楼的小天窗洒下来,两人并肩躺着。沈流忽然开口问道:“木头,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秦穆怔了怔,缓缓道:“田园生活。开辟一小块菜地,自给自足,秋收冬藏,可以不用费力和别人打交道,想吃菜的时候就去摘的日子。你呢?”

  大约是月光太亮,沈流闭上了眼睛:“我想过你想过的日子。”

  他笑了笑:“肉麻。”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秦穆拿到了第一个月工资,带沈流去县城的医院拍片看了腿。医生说恢复得不错,还要继续养。

  回家的路上秦穆特意去了趟菜市场买了两只猪蹄回来,说要借方师傅的高压锅炖个黄豆猪脚给沈流以形补形。

  县城的菜市场很热闹。人群熙熙攘攘,叫卖声此起彼伏,空气里弥漫着油炸臭豆腐、炒年糕、鸡蛋饼、关东煮的混合香味,有一种喧嚣又亲近的烟火气。秦穆在卖萝卜丝炸糕的摊点前停了停,抬脚要走的时候被沈流叫住了。

  “怎么了?”他问。

  沈流努嘴:“我想吃这个。”

  秦穆诧异:“你不是不爱吃的吗?从前我买的时候你都不……”说到这儿明白过来了,哪儿是他嘴馋,不过想要买给自己。他心里暖暖的,笑道:“算了吧,我不想吃。”他们经济拮据,能省则省。

  “买一个,我们分着吃。”沈流说。

  秦穆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萝卜糕,叹口气上前:“老板,要一个。”

  热腾腾的炸糕,一口下去冒着滋滋的油,香得让全身的毛孔都打开了。秦穆递过去时沈流不吃,偏在他吃的时候凑过来咬了口,两人的唇角相碰吓了秦穆一跳,差点儿连炸糕都掉了。

  “……疯了你!”他压低了声音斥道,“大街上呢。”

  “你是我男朋友,亲一下怎么了?”那偷香窃玉的流氓弯着眼笑,“油乎乎的嘴巴看着就有胃口。”

  秦穆红着脸咬牙:“你是不是另外一条腿也不想要了?”

  “你打吧,打断了晚上你就只能自己做全套了。”沈流随时随地不要脸。

  “我直接把你第三条腿也打断算了。”秦穆咬着炸糕走了。

  “谋杀亲夫是大罪,你可不能学法犯法。”沈流撑着竹竿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秦穆走出没几步,又返回来扶他,将剩下的一口炸糕塞在他嘴里:“你闭嘴。”

  “嗻。”沈流眼里都是笑意。

  江南快入夏时多雨。天空像讨不回钱的债主,一连几日都哭丧着阴沉的脸。秦穆接到了讲解生意,匆匆冒着雨从餐馆赶去售票处。

  是个男客人,三十左右的年纪,撑着把黑色大伞。

  “请跟我来。”秦穆引着他往牌坊群走,沿路讲了亭云镇的历史,没话说的时候照例寒暄,“雨天客人不多,你一个人来这儿玩?”

  “我是来找人的。”这人身材挺拔,有股肃然的气场,步调不紧不慢,像一丝不苟的钟摆。

  “找人?”秦穆小心避过地上的水坑问,“住在这个镇上的?叫什么名字,我或许可以帮你的忙。”

  “沈流。”

  秦穆一脚踏进水里,灌湿了鞋。

  第29章

  “不好意思。”他站定,勉强地牵了牵嘴角,“我不认识,镇子里大部分人家都姓白。”

  那人看他一眼:“你是本地人?”

  “不像吗?”秦穆反问。

  “没有口音。”

  “我普通话讲得比较好。”他说着,自然地用当地话和碰面的老乡打了个招呼,“艾饭恰了伐?*”

  “恰过咧。*”对方拖着尾音答道。

  秦穆的亭云话很标准。他当时猜测沈流可能在外头欠了债,或者得罪了什么人需要躲起来,就给两人编了个回乡大学生的身份,平日里偷偷从方师傅那儿学些常用的本地话撑门面,只没想到追债的人这么快就能找上门来。

  他背上起了汗,紧张地思考应对的策略。两人并肩而行,对方突然停了脚步,开口:“不说说吗?”

  秦穆心头咯噔一跳,防备道:“……什么?”

  男人抬起伞沿,沉黑的眸子从水线中望着不远处林立的石头牌坊道:“这些。”

  他这才反应过来,暗暗松了口气,指着最近的一座开始背词:“最大的一座是明朝神宗皇帝赐给白万山的牌坊,白万山中过状元,做过帝师、礼部侍郎、文昌阁大学士,官至三品。皇帝为表彰他忠孝仁爱,命人为他母亲立了牌坊,夸赞她教育有方。白家在明代盛极一时,有大小牌坊30多座,可惜后来因牵扯到科场舞弊案败落,大部分被砸毁了,现存的一半是根据史料复原的。这条是入镇的古道,前面的小亭子也叫官帽亭,白家子孙归家时在此处下马。雨大了,我们在里面躲一会儿吧。”

  “好。”那人同意了。

  雨水淅淅沥沥地敲在瓦片上,滚落下来形成细密的网。远处的青色山峦起了雾,仿佛笼在缥缈的仙气里,看不真切。

  “这里景色很好,下雨也有下雨的美。”秦穆有心套话,“你是从哪儿来?”

  “J城。”

  “北方的大城市。”他的视线偷偷在对方身上逡巡,“是来找朋友吗?网友?”

  “他是我弟弟。”那人说。

  秦穆呼吸一滞,用微笑将质疑和戒备掩藏起来,尽量让口气听起来平淡:“他来这儿旅游?”

  “不,他是从家里逃跑的。”那人右手搭在雨伞手柄上,左手插在裤袋里,站得笔直,“他一直是个固执且有主见的孩子,不愿意听从家里的安排。可惜他父亲也是个固执的人,双方争执不下,闹得天翻地覆。大怒之下他父亲失手打折了他一条腿,将他关了起来,能下床的时候他就跑了。”

  秦穆捏紧了手里的伞,生硬地将唇绷成了直线。他想告诉自己这不过是个陌生人,不值得信任。可潜意识却自作主张地相信了每一个字。

  原来这就是沈流离开他,又带他逃跑的缘由。

  不是因为欠债,不是因为得罪了谁,只是因为他想和他在一起。

  知道真相的此刻,秦穆觉得像是有一群野马从心头奔踏而过,冲破了他费尽心思搭建的栅栏,将他苦心保护的处女地踩成了一片颓靡的泥泞,而他拦不住,追不上,救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呼啸而去,难受地心如刀绞。他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可是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看着他长大。在家族里,我可能算是他最亲近的人。”男人望着雨中巨大的牌坊群缓缓道,“家族有时是很残酷的东西,它将成员们变成了环环相扣的齿轮,抹杀掉个性,只留下为了共同目标而转动的能力。身在其中,有很多的身不由己。但有时候它也会带来一些好处,比如大好前程,光明未来。他的路早已经有许多人为他铺好,只要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就能轻而易举地获得许多别人得不到的东西,站得更高,看得更远。他可以放下这些,但天平另一端用来交换的东西必须更有价值。”他转过脸来,平静地看着身边的人,“那上面可以是别的,但不能是你,秦穆。”

  秦穆瞳孔猛地一缩,惊惶地睁大眼睛盯着他。

  “重新认识一下吧。我是沈严,沈流的堂哥。”这男人与人对视时有种极其硬冷的气场,像是万年不化的冰川,“沈流是独子,家里对他有着很高的期望,他曾答应过大学毕业后出国深造,之后接手家族在国外的生意,现在却毁诺了。”他顿了顿,“对于家族来说,他可以是不学无术的窝囊废,可以是风流成性的浪荡子,可以有乱七八糟的小癖好,但他不能是同性恋,更不能为了某个男人抛弃家庭和前程。”

  “你要抓他回去?”秦穆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颤。

  “我是来拜托你的。”沈严说,“依阿流的脾气,只有你主动离开,他才可能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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