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钟彦凌眼看着他要伸手推自己卧房的门，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拽到另一间屋子门前：“那是我的房间，你暂时在这间屋子休息。另外，你爸爸去哪里关我什么事？我为什么要去找他？”
林星宸回头看着他，一脸真诚道：“二百万啊！你不要了吗？找不到我爸爸，你跟谁要钱去？”
“刚才在路上，我亲耳听到有人说要替父偿债，怎么？我听错了？”钟彦凌其实没指望他真能给钱，老子欠钱，不能找儿子要帐，这不合规矩，但他不介意为难一下这个小朋友。
林星宸眼珠一转，露出一丝丝狡黠，耍赖道：“我是说过付你钱，条件是你要找到我爸爸。”
说完这话，他一缩脖子，跐溜钻进屋子里，迅即把门关上，把钟彦凌关在了门外。
钟彦凌勾了勾唇角，冷笑一声：“你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付一笔钱给我，找完儿子找老子？哼！”
他声音不高，但林星宸贴靠在门上，听得很清楚。少年的脸垮了垮，嘴角一垂，神情黯淡下去。
这间屋子应该是从来没人住过，靠墙的那张实木床上只铺了一张灰白条纹的单子，没有寝具。
林星宸走过去，揭开了单子，一屁股坐在床垫上，靠着坚硬的木床头，疲惫感像潮水一般漫遍全身。
这种疲惫感那么熟悉，它不是一路奔波逃命的那种劳累，而是从他懂事开始就一直摆脱不掉的那种无奈和绝望，像是雨季天空中风都吹不散的阴云，十年如一日地压在他的心头。
他默默地坐着，眼睛盯着那一缕照在他指尖的阳光。
十几分钟后，他突然从床上跳下去，冲出客房，推开对面钟彦凌房间的门。可是钟彦凌不在屋里，他便退了出来。
正关门，听到旁边有响动。扭头看见卫生间的门打开了，钟彦凌只在腰间围着一条白色浴巾，一边擦着湿头发一边走了出来。
猝不及防，林星宸瞧见了钟彦凌胸前有一道狰狞扭曲的伤疤，像一条暗红色的小蛇攀在他的身上。
他吃了一惊，赶紧移开目光看向别处。
钟彦凌倒是不在意，指了指卫生间的门：“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你要不要也洗个澡？”
他边说话边走过来，林星宸就闻到了他身上温热的水汽的味道。不知怎么的，刚才在便利店躲避时，钟彦凌的下巴在自己额头上蹭来蹭去的场景一下子浮现在脑海中。
“我一会儿再洗……”林星宸说着话的功夫，人已经冲进了餐厅。
站在那里愣了一会儿，他觉得喉咙有点儿不舒服，便进了厨房去烧水。
他拧开水龙头，把水壶放在下面接水。水哗哗的流着，他在心中默念：他是个男人，你也是个男人，他也就是胸肌比你壮了一些，腹肌比你多了两块，以前没看过吗？尴尬什么？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雏鸡！
他一咬牙，关掉水龙头，转身又冲进钟彦凌的房间。
钟彦凌已经穿好白色的T恤，正在往身上套一条蓝色的家居裤。柔软的布料从他修长的双腿一路提上去，在白色紧身三角裤的前面卡了一下，他把裤腰上的系带松了松，才顺利地穿好了。
林星宸的喉咙好像更不舒服了，但这次他没有转身跑开。
他撑着门框站好，对钟彦凌说：“让你收一份儿钱找两个人，的确是不公平。你帮我找到爸爸，我再付你两百万，怎么样？”
“不怎么样！你这单生意我不接！”白衣蓝裤的钟彦凌看起来清爽又帅气，可惜他说话的语气不太好。
林星宸也犯了倔脾气：“为什么？为什么你能接受我爸爸的委托，天涯海角地去找我，却不肯接受我的委托去找我爸爸？”
“因为你知道你爸爸在哪里，不需要我去找！”钟彦凌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起来，刀子一样射向林星宸的脸。
林星宸将脖子一梗：“我不知道他在哪里！所以我才需要你去找！”
“那你一定知道是谁绑架了他！”钟彦凌继续逼问。
“我……不知道……”林星宸继续否认，气势却一下子塌掉了。
钟彦凌收回压迫的目光，漠然道：“小朋友，你才几岁？在我面前耍弄心机，你还嫩了点儿！”
“你既然觉得我在耍心机，为什么还跑回去救我啊？大叔！”林星宸特意将“大叔”两个字提高了音量，以回应“小朋友”这个令他烦火的称呼。
钟彦凌二十八岁，和林星宸还真不能算是同龄人，但被他叫“大叔”还是有些过分了。
可钟彦凌不在乎，他只是笑笑：“我这不是为了二百万吗？”
他转身去厨房煮面，留下林星宸一个人站在那里生闷气。
林星宸是真的很想让钟彦凌去找他爸爸。
从钟彦凌在帕劳突然出现在他面前那一刻起，这一路走过来，这个男人的能力他是看在眼里的。除了身手好，他的头脑也是异常清醒灵敏。
厨房里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林星宸揉了揉肌饿的胃，叹了一口气：慢慢来吧，反正我就在这里住下了，我天天死缠烂打，二百万他不肯出手，我就给他涨价钱，涨到他满意为止。
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洗个热水澡，再填饱自己的肚子，先活下去再说。
林星宸扯了扯身上散发着汗馊味道的衣服，为难地咂吧了一下嘴。
他的行李箱在逃跑的过程中丢掉了，洗完了澡，总不能光着吧。
“喂！大叔！借我一身衣服穿啊！”
他冲着厨房的方向喊了一声，也不等钟彦凌答应，他已经走到了衣柜那里，伸手拉开柜门，准备自己找一身合适的衣服穿。
柜门一开，有什么明亮的东西闪了一下。林星宸定睛一看，发现柜门里面镶着一面穿衣镜子。再仔细看，镜子左上角贴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有六个人，都很年轻，统一穿着藏蓝警服，身姿笔挺，站成一排。
林星宸想要看清照片里那些人的脸，他刚踮起脚后跟往前凑了凑，就听身后一声惊雷炸响：“你干什么？”
这一声喊得出其不意，还真把林星宸吓了一跳。
“我找身衣服穿，你至于这么大火气吗？”林星宸讪讪的，目光离开那张照片，开始在柜子里挂放整齐的衣服之间翻找。
钟彦凌薅着他的肩膀，把他拽到后面，抬手就扯掉了镜子上面的照片，快速地丢进床头柜最下面的抽屉里，并且上了锁。
林星宸本来没看清照片，见他反应这么大，便晃了晃脑袋：“大叔……我怎么看着那张照片里有个人像你呢？”
钟彦凌寒着一张脸，从衣柜里拿出一件黑色T恤和一条黑色运动裤，摔在林星宸身上：“我警告你！在我这里你最好手脚老实点儿！再敢乱翻，我砍断你的手！”
林星宸倒不相信他真的会砍断自己的手，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知道了！大叔……”
他去洗澡，钟彦凌回到厨房继续煮面。
快一个月没有回家了，新鲜的蛋肉蔬果肯定是没有的。水开了，他用剪刀整齐地剪开泡面袋子，把面饼轻轻放进水里，等面煮软了，又把调料撒进面里，用筷子慢慢搅着。
面快煮好了，他拿出两片芝士，铺在锅里，看着奶白色的芝士慢慢融化，关火，盛面。
泡面在白色的骨瓷大碗中冒着热汽，他又开始刷锅。不锈钢小煮锅被他认真反复地刷洗干净，用白色的清洁布擦得锃亮，放回柜子里。
然后他把两碗面端出厨房，摆到餐桌上。
白色的瓷碗下面垫着蓝色的碗垫，两只碗距离桌边和桌角的距离都是一样的。他换了一个角度观察了一下，位置完全对称，才安心地坐了下来。
他做这些事情，有条不紊，耐心仔细，充满了仪式感。
这种仪式感可能对别人来说毫无意义，但是对他来说，却是非常重要。
面有点儿烫，他等着面凉，坐在那里滑开手机，就看到了十分钟前的一条信息：林家的案子有点儿麻烦，把那孩子交给刑警支队的严队长，你自己不要跟这件事扯上关系。
他正考虑如何回复这条信息，就听到卫生间的门开了。林星宸趿拉着拖鞋，踢踏踢踏地走了出来。
少年洗了澡，看起来精神多了。钟彦凌的衣服穿在他的身上，除了略显宽松，大小还是挺合适的。
钟彦凌将目光便停留在了他的脚上，皱起了眉头。
“你能不能把脚擦干净再穿拖鞋？”地板上那一串从卫生间门口延伸到餐厅的水溻溻的脚印让钟彦凌很不舒服。
林星宸才不在乎地板上有没有水呢，他在餐桌前坐下来，看着那碗泡面，不满地嘟囔一句：“我们就吃这个？”
“不饿就不吃！”
钟彦凌训了他一句，起身去拿拖把，把地板上的水印擦干净，又洗了手，才坐回餐桌前。
再看林星宸，脸都埋进了面碗里，烫得他稀里呼噜地吹，却一点儿也不耽误他吃得香，半碗面已经没了。
钟彦凌也拿起了筷子，慢条斯理地挑起几根面，吹了吹，送进了嘴里。
“我说……”林星宸抬起头来看着他，“中午我们就别吃泡面了，叫个外卖吧，我想吃煌记的辣子鸡和干烧鱼了。”
钟彦凌闻言脸色一变，放下手中的筷子，抬头严厉地看着林星宸，一字一顿地告诫道：“不许你叫外卖！在我这里不许你收快递和点外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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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星宸回头看着他，一脸真诚道：“二百万啊！你不要了吗？找不到我爸爸，你跟谁要钱去？”
“刚才在路上，我亲耳听到有人说要替父偿债，怎么？我听错了？”钟彦凌其实没指望他真能给钱，老子欠钱，不能找儿子要帐，这不合规矩，但他不介意为难一下这个小朋友。
林星宸眼珠一转，露出一丝丝狡黠，耍赖道：“我是说过付你钱，条件是你要找到我爸爸。”
说完这话，他一缩脖子，跐溜钻进屋子里，迅即把门关上，把钟彦凌关在了门外。
钟彦凌勾了勾唇角，冷笑一声：“你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付一笔钱给我，找完儿子找老子？哼！”
他声音不高，但林星宸贴靠在门上，听得很清楚。少年的脸垮了垮，嘴角一垂，神情黯淡下去。
这间屋子应该是从来没人住过，靠墙的那张实木床上只铺了一张灰白条纹的单子，没有寝具。
林星宸走过去，揭开了单子，一屁股坐在床垫上，靠着坚硬的木床头，疲惫感像潮水一般漫遍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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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默默地坐着，眼睛盯着那一缕照在他指尖的阳光。
十几分钟后，他突然从床上跳下去，冲出客房，推开对面钟彦凌房间的门。可是钟彦凌不在屋里，他便退了出来。
正关门，听到旁边有响动。扭头看见卫生间的门打开了，钟彦凌只在腰间围着一条白色浴巾，一边擦着湿头发一边走了出来。
猝不及防，林星宸瞧见了钟彦凌胸前有一道狰狞扭曲的伤疤，像一条暗红色的小蛇攀在他的身上。
他吃了一惊，赶紧移开目光看向别处。
钟彦凌倒是不在意，指了指卫生间的门：“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你要不要也洗个澡？”
他边说话边走过来，林星宸就闻到了他身上温热的水汽的味道。不知怎么的，刚才在便利店躲避时，钟彦凌的下巴在自己额头上蹭来蹭去的场景一下子浮现在脑海中。
“我一会儿再洗……”林星宸说着话的功夫，人已经冲进了餐厅。
站在那里愣了一会儿，他觉得喉咙有点儿不舒服，便进了厨房去烧水。
他拧开水龙头，把水壶放在下面接水。水哗哗的流着，他在心中默念：他是个男人，你也是个男人，他也就是胸肌比你壮了一些，腹肌比你多了两块，以前没看过吗？尴尬什么？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雏鸡！
他一咬牙，关掉水龙头，转身又冲进钟彦凌的房间。
钟彦凌已经穿好白色的T恤，正在往身上套一条蓝色的家居裤。柔软的布料从他修长的双腿一路提上去，在白色紧身三角裤的前面卡了一下，他把裤腰上的系带松了松，才顺利地穿好了。
林星宸的喉咙好像更不舒服了，但这次他没有转身跑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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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怎么样！你这单生意我不接！”白衣蓝裤的钟彦凌看起来清爽又帅气，可惜他说话的语气不太好。
林星宸也犯了倔脾气：“为什么？为什么你能接受我爸爸的委托，天涯海角地去找我，却不肯接受我的委托去找我爸爸？”
“因为你知道你爸爸在哪里，不需要我去找！”钟彦凌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起来，刀子一样射向林星宸的脸。
林星宸将脖子一梗：“我不知道他在哪里！所以我才需要你去找！”
“那你一定知道是谁绑架了他！”钟彦凌继续逼问。
“我……不知道……”林星宸继续否认，气势却一下子塌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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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彦凌二十八岁，和林星宸还真不能算是同龄人，但被他叫“大叔”还是有些过分了。
可钟彦凌不在乎，他只是笑笑：“我这不是为了二百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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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星宸是真的很想让钟彦凌去找他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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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星宸扯了扯身上散发着汗馊味道的衣服，为难地咂吧了一下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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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大叔！借我一身衣服穿啊！”
他冲着厨房的方向喊了一声，也不等钟彦凌答应，他已经走到了衣柜那里，伸手拉开柜门，准备自己找一身合适的衣服穿。
柜门一开，有什么明亮的东西闪了一下。林星宸定睛一看，发现柜门里面镶着一面穿衣镜子。再仔细看，镜子左上角贴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有六个人，都很年轻，统一穿着藏蓝警服，身姿笔挺，站成一排。
林星宸想要看清照片里那些人的脸，他刚踮起脚后跟往前凑了凑，就听身后一声惊雷炸响：“你干什么？”
这一声喊得出其不意，还真把林星宸吓了一跳。
“我找身衣服穿，你至于这么大火气吗？”林星宸讪讪的，目光离开那张照片，开始在柜子里挂放整齐的衣服之间翻找。
钟彦凌薅着他的肩膀，把他拽到后面，抬手就扯掉了镜子上面的照片，快速地丢进床头柜最下面的抽屉里，并且上了锁。
林星宸本来没看清照片，见他反应这么大，便晃了晃脑袋：“大叔……我怎么看着那张照片里有个人像你呢？”
钟彦凌寒着一张脸，从衣柜里拿出一件黑色T恤和一条黑色运动裤，摔在林星宸身上：“我警告你！在我这里你最好手脚老实点儿！再敢乱翻，我砍断你的手！”
林星宸倒不相信他真的会砍断自己的手，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知道了！大叔……”
他去洗澡，钟彦凌回到厨房继续煮面。
快一个月没有回家了，新鲜的蛋肉蔬果肯定是没有的。水开了，他用剪刀整齐地剪开泡面袋子，把面饼轻轻放进水里，等面煮软了，又把调料撒进面里，用筷子慢慢搅着。
面快煮好了，他拿出两片芝士，铺在锅里，看着奶白色的芝士慢慢融化，关火，盛面。
泡面在白色的骨瓷大碗中冒着热汽，他又开始刷锅。不锈钢小煮锅被他认真反复地刷洗干净，用白色的清洁布擦得锃亮，放回柜子里。
然后他把两碗面端出厨房，摆到餐桌上。
白色的瓷碗下面垫着蓝色的碗垫，两只碗距离桌边和桌角的距离都是一样的。他换了一个角度观察了一下，位置完全对称，才安心地坐了下来。
他做这些事情，有条不紊，耐心仔细，充满了仪式感。
这种仪式感可能对别人来说毫无意义，但是对他来说，却是非常重要。
面有点儿烫，他等着面凉，坐在那里滑开手机，就看到了十分钟前的一条信息：林家的案子有点儿麻烦，把那孩子交给刑警支队的严队长，你自己不要跟这件事扯上关系。
他正考虑如何回复这条信息，就听到卫生间的门开了。林星宸趿拉着拖鞋，踢踏踢踏地走了出来。
少年洗了澡，看起来精神多了。钟彦凌的衣服穿在他的身上，除了略显宽松，大小还是挺合适的。
钟彦凌将目光便停留在了他的脚上，皱起了眉头。
“你能不能把脚擦干净再穿拖鞋？”地板上那一串从卫生间门口延伸到餐厅的水溻溻的脚印让钟彦凌很不舒服。
林星宸才不在乎地板上有没有水呢，他在餐桌前坐下来，看着那碗泡面，不满地嘟囔一句：“我们就吃这个？”
“不饿就不吃！”
钟彦凌训了他一句，起身去拿拖把，把地板上的水印擦干净，又洗了手，才坐回餐桌前。
再看林星宸，脸都埋进了面碗里，烫得他稀里呼噜地吹，却一点儿也不耽误他吃得香，半碗面已经没了。
钟彦凌也拿起了筷子，慢条斯理地挑起几根面，吹了吹，送进了嘴里。
“我说……”林星宸抬起头来看着他，“中午我们就别吃泡面了，叫个外卖吧，我想吃煌记的辣子鸡和干烧鱼了。”
钟彦凌闻言脸色一变，放下手中的筷子，抬头严厉地看着林星宸，一字一顿地告诫道：“不许你叫外卖！在我这里不许你收快递和点外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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