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B区的夜晚，热闹喧嚣，霓虹闪烁，不愧是排名仅次于A区的第二繁华大区。然而这一处除外。107的身形如猫一般，悄无声息地穿梭在夜色间，借着黑夜的掩饰灵活地避开一道又一道岗哨，来到一幢三层楼的白色别墅前。别墅内灯火通明，却没什么人声。整幢房子周围静得很，不像刚才经过的外围区域那样遍布重重岗哨，连一个守卫的影子都没有。房前花坛里的花开得很好，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幽香。这里是零和宋祈最后落脚的地方，后来被改建成了宋宅。宋家原本是A区的一个二流家族，被现任家主接手后转移到B区发展，这位家主很有本事，行事够狠、够谋略、够果决，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就让宋家在B区站稳了脚根，并且成功跻身一流家族的行列。而这位家主，就是宋祈。107的脸上带着一丝难得的踌躇，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地跑来了这里，像做贼一样，冒着被守卫发现的危险偷偷摸摸地潜入，就为了看一眼这个零和宋祈曾经一起生活过的地方。也许是因为……那天看了零的记忆后，有些触动吧。屋子里终于响起些许动静，在周围寂静的环境下仿佛被放大了数倍，格外清晰。脚步声……开门声……关门声……脚步声……接着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拥有零的记忆的她在那个男人吐出第一个字的瞬间就分辨出——这是宋祈的声音。而他话中的内容令她心惊。“小初，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是睡不着吗？”“……”“想听我唱歌啊，”低笑，“唱什么呢？你最喜欢的那首怎么样？”……宋祈的语气十分温柔，任谁都能听出他话语中满满的珍视和宠爱的味道，但是在这样的场景下却显得格外诡异，因为从头到尾就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他说话的对象“小初”自始至终没有做出任何回应，也不可能做出任何回应。因为她根本就不在这个地方。107循着声音来到一楼的一间房间外，透过敞开的窗户往里面看去——夜风吹拂飘动的窗帘间，一道黑色的身影在视野中若隐若现。他正背对着她侧坐在房间内唯一一张大床边，低头对着空无一人的床温柔地低语、温柔地哼唱，仿佛他心爱的姑娘就躺在那张床上、躺在他的面前。整个房间布置得温馨而女性化，一尘不染的环境表明一直有人在打扫。它曾经是零的卧室。卧室里的摆设和零记忆中的一模一样，一年多的时间过去竟然没有丝毫改变。她想这一定是宋祈的意思，固执地保留着和零有关的一切痕迹。宋祈……107望着房间内的男人，眼底划过一丝淡淡的悲悯。这个男人已经疯了。不想再看这样的画面，她后退一步准备离开，然而就在这时，房内的宋祈似有所感，倏地回过头，一瞬间，两人的视线直直地撞上！107的心微微一震。不是因为行踪被发现，而是因为——宋祈的样子。零记忆中的宋祈是一个高大帅气的男子，最常穿一件黑色的衬衣和同色笔挺的长裤，衬衣很贴身，包裹着底下结实的肌肉，漆黑的眼瞳好似一汪深潭，冷静、深邃、带着一丝桀骜和一丝冰冷的邪气，只有面对零时才会变得温柔，柔情似水，令人一不小心就会溺毙其中。而现在，那张记忆中英俊的脸变得令人心惊的憔悴，就像一个重症病人，苍白、消瘦，黑色的眼睛仿佛蒙上了一层什么，混沌中藏着一抹疯狂之色。刚才没有注意到，薄薄的黑色衣料穿在他身上显得是那么的宽松，空荡荡的，就像是直接套在一副骨头架子上一样。她不由得有些怔愣。这一眼带给她极大的冲击，从视觉到心理。就在此时，面前蓦地刮起一阵疾风。房中的男人化作一道黑影，眨眼间窜到跟前，指骨分明突出的手伸向她的脸——他的速度很快，而她在怔愣之下忘了反应。面纱被宋祈扯落，月光洒落在她的脸上。宋祈一双黑沉沉的眼睛死死地、一瞬不瞬地紧盯着她，在这么近的距离之下，她可以感受到他炽热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小初……”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是须臾，她听到他颤抖而沙哑地开口，声音很轻，生怕重一点就会打碎什么似的，黑眸中的混沌之色褪去了一大半，亮得惊人，停在她脸旁的指尖带着几分不敢相信、小心翼翼地想要触碰她的脸颊。“小初，是你吗？”不是。她回过神来，足尖连点几下地面，迅速向后跃开。“小初！”宋祈的脸上流露出明显的惊慌之色，急急地伸手想要抓住她。107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提起最快的速度离开，纤细的身影犹如一支离弦的箭，在宋祈放大的瞳孔中飞快地缩小……模糊……成为改造人之后，速度被提升为原来的好几十倍，只有速度型异能者能够与他们相较。而宋祈并不是速度型异能者。“小初！别走——”身后传来宋祈声嘶力竭的叫喊，如孤狼绝望的悲鸣，渐渐消散在夜风之中。107一口气奔出好远，直到宋家的房子连一角屋顶都完全看不见后，她才放慢脚步。此时夜已深，周围除了她以外不见一个人影，她左右张望了一下，发现自己跑到了一个露天公园里，公园的面积很大，两边栽种着成荫的树木。视线在那片人工小树林里扫了扫，选定其中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熟练地攀上去，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下，闭上眼睛，茂密的树叶遮掩了她的身影。一夜无话。第二天，天刚微亮，107就睁开了眼睛，稍微缓了几秒让自己彻底清醒过来后，利落地翻身下树，朝公园的出口走去。外面的街道上，两旁的店门都还紧闭着，清晨的风带着些许凉意吹拂在身上。这个时间本应该没什么人，然而现实情况并不是如此。脚步声。许多人的脚步声，迅捷而有序，由远及近地传来。片刻后，一队身着统一制服的男人出现在视野中，制服随着他们的走动流转着暗色的银光，右下摆印着一个独特的标志。她的目光微微一动。宋家的银衣队……伴随着宋家在B区的兴起，一起进入人们眼中的还有宋家的银衣队，这支千人的队伍由宋祈一手创办，只听命于宋祈一人，暗银色制服是他们的标志，这是用银翼鸟的皮毛制成的，能够抵抗三级及以下异能者的全力一击，部分化解三级以上的攻击。银翼鸟在实力上虽然只能算是中阶变异兽，但由于它们生性狡猾，又是飞行类变异兽，故而极难捕捉。一般人想要得到一件银翼鸟的皮毛制成的衣服都不容易，更别提为千名护卫人手配备一套制服，也不知宋祈是如何做到的。这个时间，宋家的银衣队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是一副明显在找寻什么东西、或是什么人的样子……直觉告诉107，他们在找的人——是她。在她昨晚偷偷潜入宋家被宋祈发现后，依照宋祈的性格，不可能就这样放任被他认定为“小初”的她离开。行动比思想更迅速，在那些银衣队员的目光扫过来之前，她就下意识地闪身退入一旁的巷子里。然而没想到，这一退，后背却直直地贴上了一个温热的胸膛。随即，头顶上方响起一道低哑而温柔的叹息，带着失而复得的喜悦和无限的满足。“小初，终于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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