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小皇帝_每次女扮男装都成了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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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小皇帝

  公元1178年,大燕帝国建立。

  公元1396年,由大量自由修士组成的“修士同盟”成立。他们广泛分布,与社会各个阶层做生意,传播、应用了大量技术。但是,由于大量技术仍然使用灵力作为能源核心,而提供灵力的灵石十分珍贵,人力依旧是当时主要的生产力,掌握技术与人力的则是皇权、官员、世家、豪商。

  公元1418年,名门许家的一名子弟加入修士同盟,并与其他人一起创办了“书院银号”,这是第一个专为技术研发提供资金融通的银号。

  一些共和国意义上的商号被创办,创始人大多是权贵子弟。他们主要使用奴仆作为工人,也雇佣一些平民作为补充,使用灵力技术生产、贩卖产品,积累了大量财富。

  公元1476年,修士同盟宣布,他们找到了提炼灵力、凝聚结晶物的方法,这种人工制造的晶石被他们称为“灵晶”,在许多小微技术上可以替代天然灵石。这大大降低了使用技术的成本。

  修士同盟同时宣布,秉承历史上崆峒派、书院派的一贯精神,他们将向天下免费公布提炼灵晶、使用灵晶的方法。

  史称——“灵晶革命”。

  史书记载,当时的修士同盟已经研发出了直接从人体提炼灵晶的方法,但他们担心这会危及百姓生命、动摇家国根基,因此并未对外公布这项技术。

  之后一段时期,基于灵晶的广泛应用,大量技术被革新、大量发明创造涌现而出。无数新商号涌现,技术、劳动力、财富,都不再是权贵的专属。

  一百二十年后,被称为“灵晶阶级”的新贵族遍布全国。他们占据了大量财富,但按照过去大燕帝国的律法,除了世家、官员子弟外,其余灵晶阶级成员仍然是平民,属于低贱的商人,负担苛刻的税负,且私有财产常常被官兵觊觎。

  他们隐忍多年,培养出自己的官员、修士,最后联合起来,再与修士同盟结成盟友,悍然发动政变。

  有趣的是,政变的几名领头人都出身百年世家,是名副其实的权贵子弟,但同时,他们也坚定地反对贵贱划分。他们闯入大燕首都永康、包围皇家所在的“明珠宫”,要求修正律法,并驱逐当时最具权势的几名臣子。

  他们成功了。

  这次事变因发生在仲春时节,被称为“仲春之变”,民间多称为“南风之变”,意指本次事变如南风和煦,几乎没有损伤百姓分毫。

  政变的领头人成为了天官冢宰,并第一时间废除了律法中的贵贱区分规定,相应也将刑法中针对“贵贱有别”的处罚部分进行了修正。同时,个人私有财产将平等地得到律法上的保障。

  当时打死侧妃的一名宗室,被判处斩立决,成为了第一个真正实践“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范例。

  自南风之变后,两百年过去了。

  在这两百年中,皇权不断被架空。从1650年起,皇帝就成为了一种象征,只享有名义上对天官冢宰的任命权。不过,大量财产仍旧掌握在皇室手中,尤其是对国内几大灵石矿的所有权,一直属于皇帝。

  但大燕皇室虽然出了不少荒唐事,能当皇帝的——无论男女——大多都是聪明人。

  他们明哲保身,不与官员争权,一心在民众面前扮演一个好皇帝,还将皇室的财富用来造福百姓,以此换得百姓对皇室的拥护,从而保住皇室的财产。

  饶是如此,没有实权的平衡,终究也只是暂时的平衡。

  1779年,大燕帝国的皇帝正式发布退位诏书,宣布将在一个月后,也即五月十八日,正式退位。

  这名即将丢了祖宗基业的皇帝,时年不过二十一岁,从国姓归,名沐苍,生得乌发雪肤、唇红齿白,一副雌雄莫辨的极好相貌,因自幼在这明珠宫长大,有“明珠之明珠”的美誉。

  每当他外出巡行,坐在飞天雅车里,风度翩翩地向民众招手时,总能听见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永康城里人人都知道,一年中的大小事务什么都可以错过,唯独皇帝巡行这件事,绝对不能错过。

  无论男女老少,人人都爱这漂亮、友善、活泼又亲民的小皇帝。

  可惜,只有宫里伺候的人,以及国会上那些逼得皇帝退位的灵晶阶级的后人们,才深深知道……

  这漂亮的、总是笑眯眯的小皇帝,到底有多难缠。

  而对此感触最深的,大概就是那位凌厉果决、板正冷漠的摄政王了。

  四月中旬的这一天,皇帝栖居的养恩殿里,摄政王气急败坏地闯了进来。

  自然,位高权重的摄政王、将来共和国的执政官,姜月章姜大人,是出了名的冰雕雪琢的冷漠人,不会有“气急败坏”这种表情,但他一大早闯进来这举动,本身就说明了某种问题。

  “陛下在何处?”

  摄政王一路长驱直入,一直到了皇帝的卧室外头;往来宫人们尽皆垂首,不敢多拦。

  他身姿笔挺、走路带风,一直都冷着脸,目光如蓄势待发的箭矢,紧紧盯着前方。

  前方——

  卧室那长长的、华丽的隔扇门紧闭着,没有任何动静。

  门口守着一名梳妇人头、年约三十的姑姑,她相貌秀美、神情威严,正严厉地盯着摄政王。

  “大胆——摄政王大人何故匆匆,竟至冲撞陛下!”她挺身而出,挡在皇帝门前,厉声斥责。

  摄政王一路无视了其他人,脸色冰冷得可怕,却唯独对这名宫人缓和了一些神色,也停下脚步。

  “贺尚仪,”他简单地点了点头,“我有要事求见陛下。”

  贺尚仪面色十分难看:“要事?有什么要事,摄政王大人都不该不告而来!陛下尚未起身,大人请回。”

  摄政王一动不动,冷冷道:“我有要事,烦请贺尚仪去里面跟陛下回一声,否则,我只能自己硬闯了。”

  “你……!”

  贺尚仪贺槿,乃皇帝贴身伺候的女官兼第一心腹,自来全心全意为其打算。看见摄政王如此无礼,她自然恨得咬碎一口银牙。

  恨不得打死你,还回话?回你大爷!

  两人门口僵持着。

  而在那安静的、窗帘落下的卧室里……

  透过厚重的窗帘,几缕天光照射近来。它们照亮床边的天空望远镜、桌面的山川模型、地面华贵的手工地毯和自动小飞车,一直照在那华丽的雕花围屏红木大床上。

  小皇帝就蜷缩在上头。

  他闭着双目,漆黑浓翘的长睫毛微微一颤,缓缓睁开,露出一双睡意迷蒙的眼眸。那对乌黑莹润、水晶一般的眼睛眨了眨,转向门口,又徐徐眯起。

  一只雪白的手臂伸了出来,推开被子。

  紧接着,小皇帝坐了起来。

  雪白的短袍睡衣被睡得乱七八糟,襟口大敞,露出微微起伏的柔软胸脯,还有左心口上一个深红胎记,以及深深浅浅的淡红印痕。

  被全国倾慕的小皇帝……竟然是个女人。

  如果要问她自己,她会懒洋洋地补充一句,她的真名也不叫“归沐苍”,而是裴沐。

  裴沐耳朵里听着外头的动静,面上没有任何慌张,也没有任何恼色。

  她仍是睡意朦胧,揉了揉乱翘的微卷长发,又打了个呵欠,再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痕迹,轻轻哼了一声。

  “烦。”

  一条细腻纤长的白色绸带被她从被子里捞了出来,随手往胸前一缠。绸带是灵物,立即自己缠绕几圈,将小皇帝裹了个严实。

  随后,灵光一闪、一没,她身上的绸带消失无踪。

  再一披上外衣、系上腰带,虽然还是矮了点、单薄了点,但看上去,小皇帝已然是一位肩宽腰细的合格男青年了。

  才刚系好中衣的腰带,就听外面贺姑姑一声惊呼、一句怒斥,旋即就是一声“哐”——她的隔扇门给人用力推开了。

  天光洒入,照亮门口几步路。

  “拜见陛下。”摄政王说着敬语,实则没有半点恭敬臣服之意,还冷冷训道,“日上三竿,陛下何故还留恋床榻?”

  说罢,他大步走到窗边,将厚重窗帘“哗啦”一拉——

  一切都变得堂皇明亮,无可掩饰。

  这明亮天光也照亮了摄政王的模样。他年纪在二十八左右,高大挺拔,一身冷灰蓝色的利落劲装,以皮革、金属装饰,与传统朝服大相径庭。

  不光是服装,连头发也剪短了,干净简单,发梢略碎,更衬出他容貌中处处都是锐意,令那份俊美更加凛然,好似要直直刺入人心,戳个窟窿出来才罢休。

  这位年轻的权臣目前还暂时是摄政王,再过一个月,就将是新共和国的执政官。哪个朝代都是大权当握,也无怪他气质昂扬、态度凌厉,到处都横行霸道、无所顾忌。

  裴沐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摄政王。

  她并未开口,只是又打了个呵欠,而后掀开被子,赤足踩上了柔软的地毯。

  “天亮了……朕也该起了。”

  她懒懒地走过去,就那么经过摄政王面前,半点没有看他。

  摄政王神色依旧冷硬,深灰色的锐利眼眸却略略一眯,目光不禁落在了皇帝身上。

  他仔细打量着这道背影。

  看似朴素的雪白中衣,其实是用每年上供的最好丝绸织成,光滑轻薄,却只穿一季,过了就扔。现在,那最新的中衣衣袍并未跟随世界潮流,而仍按着宫里传统的制式,一直垂落到皇帝小腿处,剩下一小截雪白柔腻的腿肚,连着纤细的脚踝,又连着纤巧的赤足。

  小皇帝轻巧地侧身迈步,那漂亮的、浅粉色的指甲盖就露出一瞬,又重新被地毯的长绒淹没。

  摄政王站在窗边,盯着这一幕,喉结微微一动,半晌未出声。

  裴沐则对他视若无睹。

  她顾自轻快地吩咐:“姑姑,朕的衣裳呢?今儿不去国会吵架,就不穿皇袍了,怪沉的。拿便服来,挑个鲜亮点儿的,今天天气好。”

  贺尚仪站在门口,恨恨地瞪了一眼摄政王,再看小皇帝,又是满面慈爱:“奴婢遵旨,这就叫人来伺候陛下洗漱。”

  裴沐“嗯”了一声,视线转而落到一旁矮几上。那儿放了一只青花瓷瓶,里面插满盛放的黄玫瑰。这是近年来培育的新品种,被机灵的商人赋予了特别的含义,在全国各地都十分畅销。

  也就是说,很贵。

  她信手拈下一片花瓣,放在鼻尖轻嗅一下,随口说:“都不香了。姑姑,叫人换一丛……捡些白的,别有瑕疵。”

  玫瑰之中,白色最贵。这传统里不祥的象征,而今也被灵晶阶级们包装成为了高贵之物。

  “奴婢遵旨。”

  这时,摄政王回过神,终于开口了。

  他蹙眉道:“目前国库吃紧,陛下还是以珍惜民力物力为上。一枝白玫瑰就足够永康城普通人家半年生活,陛下这一丛,怕是能让孩童从蒙学一直念到太学毕业了。”

  裴沐转过半个身子,杏花春雨似的清亮眼眸一弯,似是带出笑意。阳光落在她面上,令那笑意成了金色。

  “咦,皇叔是几时来的?”

  她挑起长眉,故作惊讶:“怎么一大清早,却在朕的卧房里见着皇叔?咱们大燕宫廷什么时候有这规矩了,亲王都能随意窥探朕的卧榻了?”

  摄政王姓姜,祖上是大燕唯一的异姓王,级别、待遇都与宗室亲王等同,且世袭罔替。按辈分算,小皇帝比姜月章矮一辈,自幼称他“皇叔”。

  “陛下……”姜月章面色微沉,正要开口。

  贺尚仪却忙中取闲,抢白道:“摄政王大人说有要事禀告,气势汹汹得很,奴婢看着,简直以为这明珠宫整个要被夷平了呢!”

  “哦?要夷平朕的明珠宫?不得了不得了。”裴沐更是做出一脸惊色,“皇叔,想来……是这天要塌了,皇叔才斗胆僭越,想来为朕撑上一撑吧?皇叔真是忠君爱国之典范。”

  她惊讶得煞有介事,面上笑意却如雨雾,还带着显而易见的戏谑:“就是不知道这天何时塌?是今天,明天,还是十年后,百年后?”

  姜月章被她连嘲带讽,蹙了蹙眉,却并未发火。

  他只是紧盯着她:“昨天夜里,陛下在何处?”

  裴沐尚未说话,贺姑姑脸色已经微变。这位宫廷沉浮多年的女官沉住气、压下神色变化,借着端水的机会,箭步抢上来,硬生生隔开了主人和讨厌的摄政王,再一盆水泼出去!

  哗啦——

  摄政王机警后退两步,没给泼上。

  贺姑姑愤恨地瞪着他。

  “窥探龙榻、查探龙踪,摄政王是要造反不成?”她语气凄厉,“陛下分明答应一月后就……你们,你们要是敢再羞辱陛下,我拼了这条命不要,也要拦着你们!”

  姜月章脸色总算有些难看了。

  但是,这难看完全是朝着贺姑姑的。

  “贺尚仪,让开。”他语气冷得可怕,“让陛下回答我。”

  平心而论,摄政王能坐稳权臣头把交椅,自然不是不讲道理的莽撞之辈。

  但这个早上,他却像有些心浮气躁,那些平日里收敛起来的锋芒,此刻一根一根,全给露在阳光下,杀气腾腾、令人心惊胆寒。

  贺姑姑就被这凛然杀气刺得有些腿软。

  恰在此时,一只沉稳的手扶住了她的肩。

  这手的主人扶着她,将她推开在一边站稳,而后自己站在原地,由宫女服侍着擦了脸,又穿上外衣。

  接着,她推开上来为她束发的人,却拿了那檀木点螺钿的梳子,又对摄政王招招手。

  “想知道朕昨夜在那儿?好啊。”裴沐笑眯眯的,又吩咐旁人,“你们都下去。贺姑姑,你也下去,把门给我带上。”

  “陛下……!”贺姑姑一急。

  “不必担心。”

  她摆摆手。

  贺姑姑咬咬牙,到底不能违抗,便带着人下去了,又轻轻合上门。

  偌大的室内一时寂静,阳光下微尘起舞,照亮无数矜持名贵却陈旧的装饰,也照亮无数不算昂贵、却古怪新奇的潮流发明。

  皇帝披着外衣。在阳光下,她乌黑长发、雪白肌肤,对比浓烈得令人炫目。

  “皇叔,你过来。”

  摄政王的喉结,又微不可察地一动。

  他依言走过去。

  明媚的阳光令万事万物都投下清晰的影子。他的身影也清晰地落在地面,短短的发梢相互交织着,贴身的劲装勾勒出挺拔修长的身影;当这个影子站在那长发长袍的影子前,恍惚就像一个时代站在了另一个时代前。

  裴沐略靠过去,抬头凑近他耳边。

  “昨天夜里……”

  她气息吹拂,语气停顿;低低的尾音,如同一个暧昧的引诱。

  摄政王僵硬地站着,双手握拳。他戴着一双细致雪白的手套,此时手套被捏得显出深深纹路。而且,他不知道,他现在瞳孔缩紧,像是紧张至极。

  “……朕早早上床歇着了,还做了个美梦,梦见皇叔被朕扔下的花盆砸破了脑袋,真是笑死朕了。”

  裴沐一口气说完,哈哈笑起来。

  她倏然一推摄政王,见他愣在原地、眉眼间流露恼色,她就更是兴致勃勃。

  “哟,生气了?”她绕着他,慢悠悠走了一圈,“朕一个将要退位之君,将来死了没脸去见列祖列宗的末代皇帝,都没为着皇叔的无礼而生气,皇叔有什么可生气的?”

  姜月章的手握得死紧。

  他笔挺地站着,只目光追着她动。好一会儿,他才克制着怒气,冷冷道:“陛下,说谎是没用的。”

  裴沐含着一点微笑,注视着他:“说谎?这个么……”

  她抬起右手,将那梳子换到左手,再仔细地挽了挽袖子,最后才扬起手——

  啪!

  一个耳光过去,打得摄政王头微微一偏,苍白的脸颊立即浮出一个浅浅红印。

  他错愕地睁大眼睛,好半晌才回过头。

  小皇帝已经不笑了。

  这漂亮慵懒、好似永远优雅的青年,此刻虽仍带着微笑,目光却冷漠高傲、睥睨万物。

  “姜月章,你记着,朕一天不退位,就一天是你的主子。朕就是指着黑的说白的,你也得给我应了。”

  她又拍了拍摄政王的脸颊,笑容变得有些恶劣:“别以为共和国了,你就能踩在朕的头上?你以为,为什么共和国的国会还是得有一部分叫‘大臣会议’?这天下,终究摆脱不了我们大燕皇室的影响。”

  摄政王冷冷地看着她。他有一双深灰色的眼睛,近距离看了,就能看见其中无数碎光烁烁,好似冬夜星空,肃杀至极,却也十分漂亮。

  这漂亮取悦了小皇帝——谁让她向来喜欢好看的人和事?

  她倏然一笑,将手里梳子举起:“好了皇叔,来给朕梳头吧。我们叔侄二人,可要好好相亲相爱,才能给天下百姓做表率。”

  说罢,她也不管摄政王什么反应,顾自往凳子上一坐,背对着他,又懒懒勾勾手。

  任何一个心高气傲的人见了,大约都会动怒一二。何况是刚刚才被赏过耳光的权臣。

  然而,摄政王只是顿了顿,就走上前去。

  他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握着梳子,另一手拿起那把乌黑柔润的长发,缓缓梳了起来。

  裴沐撑着脸,双目微合,只略略看着面前的镜子。水银镜清晰得很,一切倒影都纤毫毕现;她能看见摄政王身上的皮扣和金属徽章,那是过去大燕皇室颁发给他的奖赏。

  她突然笑了一声:“给皇室卖命的狗,还能回过头反咬主人一口,也是怪有意思的。就是不知道,以后这狗还会不会再咬别的主人?”

  摄政王手里的动作停下了。

  他弯下腰,面容出现在镜子里;但他低头垂眸,镜子里只有他一点轮廓:深灰色的细碎额发、优雅的眉骨、高挺的鼻梁。

  他正握着她的头发,目光也停在她的头发上。

  “陛下,我告诉过你,说谎是没用的。”

  他的语气显出一种奇异的克制,又带着一丝古怪的、不合时宜的沙哑笑意:“昨夜……我在你后颈留了吻痕。”

  一片寂静。

  寂静之中,小皇帝抬了抬眼眸,忽地悠悠叹了口气。她站起来,转过身,而后……

  ——啪!

  摄政王再一次被打得头偏过去,而且这回更狠,红印更深。

  “皇叔啊,朕也不想的。”小皇帝轻轻甩了甩手,唏嘘道,“可既然皇叔都当着朕的面发癔症了,朕不打这一巴掌,怕是皇叔就醒不过来了。”

  姜月章抬起头,摸了一下脸颊,又揩了一下嘴角。一点红痕出现在雪白的手套指尖——他唇角被打破了。

  他眯起眼,审视着小皇帝,眼里终于浮起一丝不确定。

  小皇帝气定神闲,指了指门口:“皇叔发病,自去找御医,别给朕染上了。来人,送摄政王去御医馆。”

  摄政王深吸一口气,大步往外走开,冷道:“不必。”

  到了门口,他却又停了停,头也不回地说:“陛下,来日方长。”

  小皇帝阴阳怪气:“不长了,一个月就退位了,朕到时候去做游山玩水的富家翁,最好一辈子别再见到皇叔——晦气。”

  摄政王脖子上青筋迸起。

  但他仍未回头,只深吸一口气,推门走了。

  贺姑姑立即进来,一下把门给关上。她回过头,急急想过来,却又停下,只关切地望着皇帝。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她们能确定摄政王离开了,裴沐才闭了闭眼。

  她摸摸后颈,不大确定地问:“姑姑,我下半夜回来的时候……后颈有什么痕迹么?”

  贺姑姑一听,眼泪就含着了。大概她脑海中已经彻底补完了一出“女娇娥被权臣强迫、不得不从”的大戏来。

  “没有!”她狠狠摇头,“奴婢敢以性命发誓,陛下露在外头的肌肤,绝没有不该有的痕迹!”

  宫中有秘药,能即刻消除跌打损伤留下的痕迹。不过这药用多了,会带出特殊的香气,因此裴沐不敢多用,只能处理一下容易被看见的地方。

  裴沐终于松了口气,哼道:“姜月章惯会骗人,朕绝不上他的当。”

  她松快下来,又亲昵道:“姑姑,说了多少次了,都要共和国了,就别自称‘奴婢’,哪有什么低人一等的?大家都是平等的公民。”

  贺姑姑却如临大敌,含泪道:“奴婢永远是陛下的女官!”

  裴沐无奈摇头,却也并不意外。这对话都重复上百遍了。

  这时候,窗外远远传来一阵声音。是含混的人声,像隔了什么才发出来。

  ——大燕共和国的公民们,新的时代即将来临,腐朽的皇权专/制即将成为历史。相比旧时代的家天下,共和制度的优势是……

  裴沐扒着窗户看了一眼,看见远处宫墙外,竖了一根高高的黑色细杆。细杆上有一个三角形的装置,就是它发出了声音。

  “扩音仪?”她奇道,“什么时候装上的。”

  贺姑姑也看了一眼,气道:“这些叛臣贼子——这就开始迫不及待宣传他们那一套了!肯定是摄政王叫人装上的,狼子野心,白眼狼!”

  自从皇帝和国会谈妥了退位条件,国会就迫不及待地大加宣传起来。毕竟,皇室在民间很有声望,普通百姓并不理解有皇帝和没皇帝的区别,还为了以后看不见皇帝巡行,而十分不满。

  全国各地都开始加装扩音仪,就为了宣传“共和的优势”。

  裴沐想到刚才姜月章装模作样的模样,不由撇撇嘴。

  她转身去床头柜那儿,拉开柜门,拿出一把灵晶火铳。这玄色火铳不长,只有成年人一个巴掌出头;铳身光滑发亮,略带一丝暗红,冰冷而杀气腾腾。

  裴沐回到窗边,举起火铳,瞄准那三角形的扩音仪——

  ——嘭!

  一击而中,扩音仪应声而碎。

  宣传声也戛然而止。

  贺姑姑低低惊呼一声,立即鼓了一下掌。

  裴沐勾勾唇角,收起火铳,再拿出手帕,擦了擦冒着白烟的筒口。

  “这下就清静多了。”

  她摸了摸后腰,气哼哼地想:姜月章那个人,看着冷冷淡淡,折腾起来未免也太狠了……就知道他是个表里不一的奸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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