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二更君_再生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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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4章 二更君

  陈献负手俯身,凑近了盯着那条腿细看。

  他看的这样仔细,连那腿上的腿毛都看的一清二楚,那专注的神态,就好像也要扑上去咬一口。

  旁边的牛仵作见他胆子这样大,倒是有点信服他是巡检司的官儿了。

  只是陈献竟只顾背着手看,也不知道帮一把。

  至于宁旅帅,显然也没有那种乐于助人之心。

  牛仵作左顾右盼,自认倒霉,他好不容易将尸首拎了出来,半抱着送进验房,重新放在方才他睡觉的桌上。

  陈献这才跟了进来,打量这尸首身上:“他的死因是?”

  牛仵作道:“此人被发现的时候,好像是受了极大惊吓,捂着心口,双眼圆睁。加上他身上没别的致命伤,只有几道抓痕,估计应该是被吓死的。”

  他一边说,一边将尸首的下裳除去,尸首的腰臀、大腿上,果真有几道干裂了的仿佛是爪子留下的痕迹。

  看这痕迹的走向,深浅,陈献的心底不由出现这么一幕情形——一个怪物追着死者,从后将其扑倒,爪子在他的腰臀跟腿上留下了痕迹,而在此人被吓死之后,那怪物就开始啃噬他的尸首。

  陈献在心里把画面补充的详细而合理,可又隐隐觉着哪里不太对劲。

  只是一时仍想不通。十九郎沉吟着问:“那另外几具尸首呢,不是还有好几人?”

  牛仵作道:“确实是有,比如先前被认领回去那具,是个年迈的老人,外头看着好好地,后来才发现臀上被啃去了一块肉。”

  “那他怎么死的?”

  牛仵作挠挠头:“据说先前还在地里干活,下一刻就死过去了。先前还有个小孩子,被咬去了一根手指,还有个一个出海打渔的,晚上出去不曾回来,次日发现尸首,也被啃得零零碎碎。”

  陈献若有所思:“那有没有人亲眼看见食人怪吃人?”

  牛仵作道:“当然有。”

  宁振在旁道:“是一个姓潘的地痞,那天喝醉了酒,有人听见他惊叫,循声去查看,才发现一个人身异首的怪物正把他摁倒在地,在啃噬他……竟把他活活的咬死了。”

  牛仵作连连点头:“对对,从那天开始,大家才知道原来是食人怪作祟。此后,又连续出了两件事,尸首无一例外被啃噬过,也有人目睹过那食人怪的影子,只是它好像鬼魅一般,瞬间就消失了。自然捉不到。”

  宁振道:“只看到那如鬼一般的样子,就吓呆了,谁还能去捉拿呢。”

  “人身异首,那到底是个什么模样?”陈献想象不出来:“牛头马面一样?”

  宁振一笑:“照那些目睹之人的说法,还真差不多。”

  “这个谁说的准呢,”冷不防牛仵作异想天开地说道:“陈大人,您是京内人士,没在海边儿生活过,您大概不知道吧?我们这里可还有鲛人的传说呢。”

  宁振道:“我从小时候就听说过这些话,据说那些鲛人,看着模样俊美,其实只是幻术,他们用幻术勾引迷惑人,一旦你跟它们对视,就会不知不觉中招,被它们勾引到水里,然后一口咬断脖子,吃尽血肉。”

  陈献笑道:“这个鲛人不错,至少比那个人身怪头的要容易让人接受。”

  宁振跟牛仵作对视了眼,都觉着这个少年差官实在古怪。

  陈献又将那尸首身上的伤看了一回,这会儿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宁振走到验房门口往外看了看,感慨般说道:“好静的夜,从这食人怪的传说出来后,大家一到天黑就关门闭户,唉,以前的海州,虽然小,却不乏热闹,现在……烟火气都没了!”

  陈献走到他身旁:“无妨,只要破除了这个所谓的食人怪传说,一切自然就好了。”

  宁振道:“谈何容易?如今百姓们都已经深信不疑了。说句不怕陈大人你恼的话,俞巡检在沁州出事……就不是个好兆头,你且看着吧,这件事明儿指定闹得满城风雨,兴许又说那食人怪有通天之能呢。”

  他的眼底有深深地忧虑。

  陈献道:“宁旅帅很痛恨这食人怪?”

  “这是当然,”宁振冷哼道:“它把好好的海州弄得鸡犬不宁,我要是捉住它,定把它碎尸万段。”

  “像是宁旅帅这样一身正气、一心为民的人不多了,”陈献发议论:“如今当官儿的,有多少都只为名为利、为了自己的前途,哪里管百姓的死活,宁旅帅却是不同。”

  宁振低头淡笑:“陈大人莫要笑话,我也只是尽力而为罢了,从外祖父开始,就一直守护海州,到了我这里,我自然也要继承外祖父的遗志,谁要敢搅乱海州,我必不放过他!”

  十九郎道:“那以宁旅帅之能,竟也查不到这食人怪的踪迹?”

  宁振摇头:“若非我不相信那些子虚乌有的说法,我也真以为是妖魔作祟了。不过那一次,我还真差点儿捉住它,只可惜仍旧功亏一篑。”

  “哦?详细说说?”陈献十分好奇。

  他不发狠的时候,看着简直就像是个天真的少年。

  宁振凝视着他一笑:“其实倒也没什么可说的,只是那夜我巡逻经过四方街的时候,听见有些响动,因为那时正闹此怪,我便多心要去看看,谁知果真见它正戕害一人,见了我便逃之夭夭,我追了它两条街,因为夜晚看不清,还是给它逃了。不过……也还好给它逃了。”

  陈献默默听着,到了最后一句他不解:“为何这么说?”

  宁振道:“再追下去,就到了县衙了,要是逼得它冲进衙门,惊吓到巫大人以及内眷等,反而不妙。”

  才说到这里,牛仵作把那尸首盖好了,走到门边上:“我听不少人说,这多半真的是海怪之类的,毕竟下个月就是鬼节了,所以妖魔鬼怪出来作祟,谁说的准呢。”

  陈献扭头,笑问:“你是个仵作,整天跟死人打交道,怎么也说这话?”

  牛仵作道:“这可不是我说的,大人你知道海州现在多少人求神问卦?这是一个有名的和尚说的。还说让大家多准备点祭品祭祀那食人怪,他自然就不来伤人了。”

  “哪里来的什么和尚……”陈献撇嘴,目光所及,见宁振也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宁旅帅也有不同看法?”

  只听宁振冷笑:“既然伤人,就是邪祟,既然是邪祟,为什么要笼络它?趁早除了才是正经。就如同那些神话故事里的,倘若它觉着祭品不够,要献什么童男童女给他吃呢?难道也答应?”’

  牛仵作笑道:“我自己当然不信,只是有不少人相信罢了,还有人家请了跳大神的驱邪呢,唉……我可没有那个闲钱去送什么祭品跳什么大神,有那些钱……我自己买点儿酒菜吃吃岂不好?”

  他说了这句,伸了个懒腰:“两位大人,你们还不累?我可受不了了,我得去歇着……另外,既然巡检司的大人们到了,我是不是能回海宁府了?宁大人,明儿劳烦帮我问问巫知县。”

  眼见牛仵作去了,宁帅便对陈献道:“确实的时候不早,客房都已经准备妥当,陈大人还是吃了晚饭及早安歇吧,明儿再查也是一样的。”

  两人往回走,却见前方有人提着灯笼徐徐而来,宁振一看,忙拦住陈献想要避让。

  陈献眼尖,瞧见那是几个女子。

  其中一个身形曼妙的也看见了他们,便慢慢停下了,娇声道:“是宁二哥哥?”

  宁振低头:“巫小姐。”

  原来对方是巫知县的女儿,巫捣衣。

  陈献瞥了几眼,见这女孩子身形娇小,容貌秀美,颇为可观。

  十九郎于男女之事上是个最精明的,看看宁振,又看看巫小姐,哈哈一笑:“宁帅,我确实累了,先去吃点东西,告辞。”

  夜深了,整个海州城,如同被海浪环抱的孤岛,安静而死寂地浮在水面上。

  忽然,一点幽光在黑夜里闪烁,那团光芒鬼魅般浮动着,来到一处院落。

  很快……窗纸上映出两个模糊的影子。

  一个声音道:“事到如今,谨慎起见,也该停手了。”

  另个声音沉沉地说道:“本来可以……但现在……巡检使死在了沁州,那势必会……不行……现在还不够……”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弄巧成拙呢?”

  之前那个声音提高了几分:“为了海州!为了……一定得这样,一定要做下去!”

  后者不言语,只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陈献晚上草草吃了点东西,洗了手脸泡了脚后,上榻歇息。

  不知睡了多久,他仿佛听见一声似是狼嚎般的深沉长叫……

  “嗷……嗷……”

  像是被波浪推着,一层一层澎湃而来!渗入人的梦境。

  陈献起初确实以为是做梦,眼珠动了动,猛地翻身坐起!

  狼嚎?

  这里是海州,不是什么深山老林,临近海上的地方,哪里会有什么狼!

  正在惊疑不定,却听到外头脚步声响。

  陈献翻身跃下,听见有人拍打自己的房门:“陈大人,大事不好了,又有人被食人怪咬杀了!”

  这一夜,无法入眠的不止是海州县衙的人。

  沁州。

  自从送走了陈献众人,沁州巡检司林旅帅,忧心忡忡地跟贾知县返回县衙。

  那具被烧焦了的“尸首”还放在县衙的验房里,两个人驻足看了会儿,各自摇头叹息。

  终于,林旅帅道:“虽说陈献已经走了,但这件事可没完。现在他们是没空处置,等海州的事情缓过来,或者不必他们,朝廷自然不会放过你我。毕竟一个巡检使在我们的地头不明不白地死了,可非小事。”

  贾知县道:“顶多也只是我们看护不周罢了,又不是我们弄死的。”

  林旅帅哼道:“你难道不知道这位俞巡检的来历?他的家里代代都有一品大员,如今他的伯父正经是户部尚书,家里的叔伯兄弟们,哪个不是要人?他死在这里,咱们这儿不掉几个脑袋,怎么对得起这般显赫的身份?”

  贾知县有点怂了,畏畏缩缩道:“这、这还讲究以命抵命?该不至于这样赶尽杀绝吧。”

  林旅帅叹了口气:“谁说的准呢,反正你我都是好不容易爬上来的,没有做官的兄弟,更没有当尚书的叔伯。只能听天由命罢了。”

  贾知县道:“我觉着,当务之急是找出杀害俞巡检的真凶,假如对京城有了正经交代,他们应该也不至于太过穷凶极恶,”

  林旅帅问:“怎么找?哪里找?”

  贾知县想了想:“那个……会不会真的是王保长的亲朋或者同党之类所为?”

  林旅帅苦思冥想:“我总觉着他们未必有这样大的胆子,不过,死马当作活马医,问问也行。”

  贾知县小心翼翼问道:“这件事是林大人接手呢,还是……”

  林旅帅叹道:“先前那王笃之妻自尽,是我派了人去的,一事不烦二主,索性还是我叫人去查吧。”

  贾知县当然巴不得他接手,一拍即合。

  两人商议妥当,林旅帅便吩咐手下人,去提王保长的家里人、乃至亲朋众人来巡检司回话。

  贾知县本来以为,林旅帅是出于好心才接了这此案。

  哪里知道另有内情。

  王保长的表弟马渠一见到林旅帅,慌忙跑了上来:“林大人,你可得救救我哥哥的命啊。”

  林旅帅之前早就安排好了,此刻没叫别人在跟前。

  可见马渠如此,仍是惊了惊,林旅帅忙道:“住口,这里不是攀交情的地方!”

  马渠一愣,呆站在原地,他看了林旅帅半晌,道:“林大人,我哥哥之前可没少孝敬,如今他事发了,您难道就忍心不拉一把?”

  林旅帅哼道:“你胡说什么?你也不看看他犯的何事,别的事情我还可以替他周旋、给他遮盖,但现在他杀了人!而且还犯在了京畿巡检司的大人手里,你叫我怎么拉他?我要拉他,连我还掉进水里呢!”

  马渠一想,犹豫着说道:“林大人,那个京畿巡检司的、姓俞的不是已经烧死了吗?其他的人也都走了……难道您还没有法子?”

  林旅帅听得惊心:“你说什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站起来走近了一步,压低了声音问道:“俞巡检的死,不会跟你们有关系吧?”

  马渠忙笑道:“这、这怎么可能……林大人说的我们手眼通天似的。”

  林旅帅狐疑地望着他,平心而论,林大人也觉着这些人未必敢干这种掉脑袋的买卖,可是……俗话说狗急跳墙,这些人在本地上为非作歹、作威作福的惯了,谁能说得准、他们有没有把京城来的特使当回事?

  万一真是为了营救王保长……出了昏招……

  林旅帅的心一阵哆嗦,面上却笑的若无其事:“怕什么?我又不是要治你的罪,何况咱们谁不知道谁?横竖现在都是一条藤上的蚂蚱,实不相瞒,对于姓俞的我也早看不惯了……好好地那女人已经自寻短见,找个地方埋了就是,又查个什么?摆出一副□□上差的架势来这里抖威风,难道没听说过,强龙不压地头蛇?”

  马渠听了这些话才面露笑容:“可不正是这个道理?哼……这姓俞的就是因为自恃上差不懂规矩,所以才落了这个下场。”

  林旅帅听这口风愈发不对,心惊简直不能言喻,可仍笑说:“我当然知道你们的手段,只是你们也太狠了,好好地送他离开,后脚我自然有法子把王保长救出来,如今弄得这么不可收拾……万一朝廷再派了厉害的角色来,难道你们还能……”

  马渠见他好像已经知道了,索性也不遮掩:“怕什么,就算来一万人,也都叫他栽倒在灌河口上,何况那姓俞的极其精明,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一了百了才是正经,杀了他也是杀鸡给猴看,让那些后来人知道知道沁州的厉害,不敢再多事为难。”

  林旅帅听他竟承认了暗害俞星臣,几乎没忍住怒意。

  勉强地定了定神,试探问:“你们是怎么做到的,又刺客又放火的……我还以为哪里来了了不得的高手呢。”

  马渠得意道:“这个您不必多问,咱们自然有大帮手。”说到这里他眼神一变,再度问:“林大人,你是真心会救我们大哥吧?”

  林旅帅模棱两可地:“啊……不然呢?”

  马渠死死地盯着他:“林大人,咱们是老交情了,素日里相处也极好,犯不着为了个死人撕破了脸。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也不会为难大人,您还是赶紧把我哥哥捞出来,一切好说,若不然……”

  林旅帅绷不住了:“不然呢?难道你们也要像是对待俞巡检一样对待我?”

  他到底也是一方巡检司之主,如今被个小人拿捏,如何能够忍气吞声。

  方才不过是为探听马渠的底细罢了,如今见他越发狂妄无礼,竟也无法按捺。

  马渠脸色微冷,却并不惧怕他,反而哂笑:“林大人,这是何必呢,你想想看俞巡检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还是那个下场,你难道比他更强?”

  林旅帅拧眉:“哼……好,好,这是在要挟我了?”

  马渠道:“怎么是要挟呢,这是好言相劝。林大人,您是聪明人,可别硬扛着吃这眼前亏,实话跟您说,您要是在这件事上站对了,以后……自然有大福气。”

  林旅帅愕然:“什么?你指的是什么。”

  马渠一笑:“没什么。还是先赶紧放了我大哥吧。反正现在拦路的人已经不在了,京畿巡检司什么陈献那些人也都到了海州,这儿已经没能拦着林大人的了。大人……您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两人底下秘密商议。

  林旅帅的心腹都在门外,廊下也自有守卫,看的密不透风。

  殊不知就在屋顶上,一道身影静静地伏在那里。

  夜色中,一双眼睛沁凉如水,泛出几分怒色。

  灵枢握紧了手中的刀,几乎没忍住。

  底下房门声响,依稀是林旅帅喝道:“送客!”带着掩饰不住的暴怒。

  灵枢极小心地,一点动静不出地从房顶上向下挪,然后纵身一跃。

  双足落地无声,灵枢悄悄地出了巡检司,快到院墙处,见那马渠自大门口出来,他钻入一辆马车,马车便往前疾驰。

  灵枢远远地跟着,一刻钟左右,瞧见马车停在一处不知名院落面前。

  灵枢刚要靠近,黑夜里却响起激烈的犬吠,他立刻意识到此处养着护院的狗子。

  若还要跟上,势必会打草惊蛇。

  灵枢把周围的地势院门等记了记,抽身向后。

  他沿着沁州长街而行,不多时来到一处偏僻的小客栈。

  悄无声息翻墙进入,摸到一处点着油灯的房间。

  房门推开,一道身影端直地坐在窗下桌前。

  淡淡的油灯光芒中,那是一张本该不在了的、温润如玉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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