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请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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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陵，本愿斋。
皇帝醒来的时候，窗外已微微发亮。
他还有些昏沉，想了一会儿才醒悟，现在他还在经山皇陵。
汲平第一时间发觉皇帝醒来，忙轻声道：“陛下，皇后娘娘，太子殿下，何老将军、何大将军与朱羡之朱将军向陛下请安，在外头候着。”
皇帝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皇后和太子？”
“是。”汲平应了一声，并不多说。
对何皇后与太子逃出经山之后转而向西，竟没有第一时间到皇帐护驾的举动，汲平十分不满，但他不过一介内监，这些干系到朝堂甚至江山社稷的大事，他无权置喙。
但汲平不说，皇帝也能猜出个大概。
何皇后与他早已没有了夫妻情分，大难临头，她必不会想着自己，甚至，可能还会盼着他死，这样，太子便可以继承帝位了……
皇帝哂笑一声，有些挫败，也有些无奈。
但却不怎么愤怒。
与何皇后而言，他确实不值得托付，因为，他从未将她放在心上，便是大婚之后，甚至皇后生子之时也不曾，皇后待他无情，也情有可原。
可太子不该。
他与太子，并非没有寄予过厚望。
毕竟，这是他的第一个儿子，又是嫡出，他原来是真真切切地想将大祁交到太子手上的。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孩子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冷漠，态度越来越疏离，他几次与之亲近，太子的都敷衍了事。
而今，胡人来袭，这个曾经被他亲自教导，寻名师教诲，选良臣辅佐的太子，竟就这么毫不犹豫地逃了。
现在胡人已退，他再来问安，有什么用呢？
皇帝叹了一口气，面上的失落又重了一些。
“何老将军何大将军与朱羡之为何在此？”皇帝撇开何皇后与太子，向汲平问道。
说起这个汲平就更生气了，他强压着个人情绪，尽量语气平缓地道：“回陛下，昨夜何大将军与朱将军各率精兵从北地南下，何大将军带五千人，先寻皇后娘娘与太子殿下，之后护送皇后娘娘与太子殿下前来经山，在禁军防线之外被三殿下拦截，之后何老将军发话，主动退避三舍。朱将军带兵两千，士卒皆在经山外围扎营，朱将军只身前来拜见陛下。”
皇帝看了汲平一眼，有些诧异。
汲平恪守本分，向来不曾搬弄是非，这次回话，虽是平静叙述，对比却这样鲜明，可见，何氏行迹有多可疑。
他想了想，道：“请何老将军进来。”
很快，何老将军便拄着一对拐杖挪了进来。
皇帝一见，惊得从榻上坐了起来，道：“老将军，您这是怎么了？”
何老将军此时才刚挪进房中，他费力维持着身体平衡，然后扔了双拐，“砰”得跪在了地上：“老臣叩见陛下！”
沉沉地一声闷响，皇帝听着膝盖都疼。
可何老将军却匍匐在地上，整个人如石化一般，一动不动。
皇帝掀开被子下了榻，赤着脚走上前，连忙将何老将军扶了起来：“老将军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
何老将军却抬起头来，双目之中流出了两行浊泪，道：“陛下，老臣是来请罪的！”
“老将军……”皇帝依稀明白了什么，他叹了一口气，道：“老将军还是先起来说话。”
皇帝病着，腿上还有伤，何老将军总不能叫皇帝这么一直搀着他，那便不是请罪，是给皇帝造罪来了。
何老将军颤颤巍巍地拿起双拐，在皇帝的搀扶下，努力站起身来。
皇帝却并未放手，而是将他搀到榻前椅中，自己才在榻上坐了，道：“老将军一心为国，伤重至此，该好生休养才是。”
说到这个，何老将军就更惭愧了，他这身子哪里是在战场上磋磨成这般模样的？还不是……
唉，这些事情，何老将军委实说不出口，他只能道：“陛下隆恩，老臣铭感五内，伏惟叩首，难以谢之。”
皇帝当然听出了何老将军的回避之意，但念及老将军戎马一生，为大祁立下了汗马功劳，他便只当没听出来，道：“老将军适才说请罪，又是何意？”
何老将军的面上便露出了浓浓的愁苦，他愧疚地看了皇帝一眼，再次挪动着身子，“砰”得跪倒在地，道：“老臣教子无方，特向陛下请罪！”
虽然心下不忍，但皇帝这次没下去搀扶，只看着何老将军，等着他接下来的说辞。
这便是认同了何老将军的话。
何老将军心下一凛，拭泪道：“陛下当初立苕君为后，老臣委实欢喜。陛下年轻有为，勤政爱民，锐意进取，苕君与陛下为后，是她几世修来的福气。老臣当时便想着，苕君做好陛下的贤内助，为陛下绵延子嗣，为天家开枝散叶，老臣与两个儿郎征战沙场，为陛下守好边境，我何氏一门便对得起先帝，对得起陛下的信重了。”
何老将军声音凄切，一边说着一边流泪，皇帝自然被打动了。
不管何大将军与何皇后如何，何老将军确实忠心耿耿，一身功勋不容抹杀。
可惜，不管是何大将军，还是何皇后，亦或太子，他们都太急了。
皇帝原本还庆幸，何家势大，太子将来不必重蹈自己的覆辙，这一路会顺利平稳很多，哪知道，利欲熏心，反而让太子走上了另外一条岔路。
何老将军见皇帝不为所动，心下更是凄凉。
他下定决心，道：“陛下对何氏一向宽宏，老臣皆知晓，是老臣愚钝，未能教好儿孙，老臣自请辞官，好生约束何氏子弟，令他们打消妄心，克己复礼。伯渊与仲方，尚在为国尽忠的年纪，陛下若觉得可用，叫他们一辈子留在北地，继续为大祁效命，其余子弟，未立功勋者皆与士卒同，放到前线，叫他们杀敌立功……陛下，求陛下看在老臣的薄面上，与何氏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何老将军伏在地上，以额触地，悲哀而决绝。
皇帝自然是动容的。
何伯渊虽然擅自带兵南下，但他乃皇后亲兄，太子亲舅，担忧亲人，也说得过去，只是，他带人冲到了禁军防线之外，却是有不轨之心了。
可到底也没动手……
如今何老将军又自请辞官，还对何伯渊与何仲方做出约束，只叫他们待在北地抵御胡人……
皇帝的心中，便有些意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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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陵，本愿斋。
皇帝醒来的时候，窗外已微微发亮。
他还有些昏沉，想了一会儿才醒悟，现在他还在经山皇陵。
汲平第一时间发觉皇帝醒来，忙轻声道：“陛下，皇后娘娘，太子殿下，何老将军、何大将军与朱羡之朱将军向陛下请安，在外头候着。”
皇帝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皇后和太子？”
“是。”汲平应了一声，并不多说。
对何皇后与太子逃出经山之后转而向西，竟没有第一时间到皇帐护驾的举动，汲平十分不满，但他不过一介内监，这些干系到朝堂甚至江山社稷的大事，他无权置喙。
但汲平不说，皇帝也能猜出个大概。
何皇后与他早已没有了夫妻情分，大难临头，她必不会想着自己，甚至，可能还会盼着他死，这样，太子便可以继承帝位了……
皇帝哂笑一声，有些挫败，也有些无奈。
但却不怎么愤怒。
与何皇后而言，他确实不值得托付，因为，他从未将她放在心上，便是大婚之后，甚至皇后生子之时也不曾，皇后待他无情，也情有可原。
可太子不该。
他与太子，并非没有寄予过厚望。
毕竟，这是他的第一个儿子，又是嫡出，他原来是真真切切地想将大祁交到太子手上的。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孩子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冷漠，态度越来越疏离，他几次与之亲近，太子的都敷衍了事。
而今，胡人来袭，这个曾经被他亲自教导，寻名师教诲，选良臣辅佐的太子，竟就这么毫不犹豫地逃了。
现在胡人已退，他再来问安，有什么用呢？
皇帝叹了一口气，面上的失落又重了一些。
“何老将军何大将军与朱羡之为何在此？”皇帝撇开何皇后与太子，向汲平问道。
说起这个汲平就更生气了，他强压着个人情绪，尽量语气平缓地道：“回陛下，昨夜何大将军与朱将军各率精兵从北地南下，何大将军带五千人，先寻皇后娘娘与太子殿下，之后护送皇后娘娘与太子殿下前来经山，在禁军防线之外被三殿下拦截，之后何老将军发话，主动退避三舍。朱将军带兵两千，士卒皆在经山外围扎营，朱将军只身前来拜见陛下。”
皇帝看了汲平一眼，有些诧异。
汲平恪守本分，向来不曾搬弄是非，这次回话，虽是平静叙述，对比却这样鲜明，可见，何氏行迹有多可疑。
他想了想，道：“请何老将军进来。”
很快，何老将军便拄着一对拐杖挪了进来。
皇帝一见，惊得从榻上坐了起来，道：“老将军，您这是怎么了？”
何老将军此时才刚挪进房中，他费力维持着身体平衡，然后扔了双拐，“砰”得跪在了地上：“老臣叩见陛下！”
沉沉地一声闷响，皇帝听着膝盖都疼。
可何老将军却匍匐在地上，整个人如石化一般，一动不动。
皇帝掀开被子下了榻，赤着脚走上前，连忙将何老将军扶了起来：“老将军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
何老将军却抬起头来，双目之中流出了两行浊泪，道：“陛下，老臣是来请罪的！”
“老将军……”皇帝依稀明白了什么，他叹了一口气，道：“老将军还是先起来说话。”
皇帝病着，腿上还有伤，何老将军总不能叫皇帝这么一直搀着他，那便不是请罪，是给皇帝造罪来了。
何老将军颤颤巍巍地拿起双拐，在皇帝的搀扶下，努力站起身来。
皇帝却并未放手，而是将他搀到榻前椅中，自己才在榻上坐了，道：“老将军一心为国，伤重至此，该好生休养才是。”
说到这个，何老将军就更惭愧了，他这身子哪里是在战场上磋磨成这般模样的？还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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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老将军的面上便露出了浓浓的愁苦，他愧疚地看了皇帝一眼，再次挪动着身子，“砰”得跪倒在地，道：“老臣教子无方，特向陛下请罪！”
虽然心下不忍，但皇帝这次没下去搀扶，只看着何老将军，等着他接下来的说辞。
这便是认同了何老将军的话。
何老将军心下一凛，拭泪道：“陛下当初立苕君为后，老臣委实欢喜。陛下年轻有为，勤政爱民，锐意进取，苕君与陛下为后，是她几世修来的福气。老臣当时便想着，苕君做好陛下的贤内助，为陛下绵延子嗣，为天家开枝散叶，老臣与两个儿郎征战沙场，为陛下守好边境，我何氏一门便对得起先帝，对得起陛下的信重了。”
何老将军声音凄切，一边说着一边流泪，皇帝自然被打动了。
不管何大将军与何皇后如何，何老将军确实忠心耿耿，一身功勋不容抹杀。
可惜，不管是何大将军，还是何皇后，亦或太子，他们都太急了。
皇帝原本还庆幸，何家势大，太子将来不必重蹈自己的覆辙，这一路会顺利平稳很多，哪知道，利欲熏心，反而让太子走上了另外一条岔路。
何老将军见皇帝不为所动，心下更是凄凉。
他下定决心，道：“陛下对何氏一向宽宏，老臣皆知晓，是老臣愚钝，未能教好儿孙，老臣自请辞官，好生约束何氏子弟，令他们打消妄心，克己复礼。伯渊与仲方，尚在为国尽忠的年纪，陛下若觉得可用，叫他们一辈子留在北地，继续为大祁效命，其余子弟，未立功勋者皆与士卒同，放到前线，叫他们杀敌立功……陛下，求陛下看在老臣的薄面上，与何氏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何老将军伏在地上，以额触地，悲哀而决绝。
皇帝自然是动容的。
何伯渊虽然擅自带兵南下，但他乃皇后亲兄，太子亲舅，担忧亲人，也说得过去，只是，他带人冲到了禁军防线之外，却是有不轨之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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