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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心魔(二)

  婉儿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见到了武后。本站地址更改为:w,手机阅读更改为

  进内书堂前,母亲殷切嘱咐,叫她务必藏拙,不许随意出风头。那时婉儿还天真地想,她可是从未上过学的人,初入学堂,想的难道不该是怎么才能不被人比下去,以致贻笑大方,怎么母亲反而叮嘱自己不要出风头呢

  等到婉儿入了学,听宫教博士一开口,便明白母亲为什么要这么说了内书堂教授的东西实在是太浅显了,婉儿三四岁时便能背诵书,到了这里,却是六经一般的存在,宫教博士引着大家一遍又一遍地诵读,却依旧有许多人背诵不出,被博士责罚;婉儿五六岁上已经半懂了的道理,在这里被宫教博士反复分教,却照样有人听不懂、想不明白、学不会;母亲的算学不大好,婉儿的算学也因此只是马虎,这里的人却比她更不通数目门例;婉儿十岁已初能摹写飞白,这里的人却有一半连笔都握不久

  婉儿遵循母亲的教诲,努力压抑自己的才能,务求不引人注意,可惜再是小心谨慎,也无法与那些大字都不认识的同侪等同,不上几日,婉儿便已博得了宫教博士们的注意,继而将她推荐给了武后。

  命婉儿参与女史遴选的旨意下到住所时,一贯好在背后非议贵人的母亲吓得脸都白了也曾是大家主母的母亲全然失去了高门风范,抱着婉儿抽抽噎噎,啼哭不止,到最后还是婉儿推开了她,冷静地道:“阿娘,倘若陛下要杀我,早便可以杀了,何必还留我到现在,还大费周章地选入内书堂”

  传话的内侍笑看了她一眼,对母亲道:“小娘子是有造化的人,郑娘子不必担忧。”

  婉儿听见这人的语气,心里越发笃定,略安慰母亲一句,便从容赴召说是从容,其实心里到底还是有些忐忑,毕竟自己有着那样的姓氏,虽经母亲百般遮掩,宫中却还是有不少人知道,万一有谁漏给武后婉儿抿了抿嘴,将这想法驱出心头:掖庭宫婢何止一两万垂帘听政的皇后,只怕有人特地提一句,都未必想得起她来,何必自寻烦恼

  婉儿在这样的相信中走到了紫宸殿,候见时看到外面备着步舆和仪仗,正不解间,却见武后从里面缓缓出来,上了步舆。

  婉儿第一次见武后时,她穿着全套礼衣,显得雍容华贵,从那以后,武后在她心中便一直威仪赫赫,高不可攀。可是这次,武后却只穿着一件半旧不新的石榴裙,套着同色半臂,衣裙上不太起眼的地方还有两个补丁,倘若细看,可以发现皇后步舆的角落也有磕破的痕迹,与这皇家煊赫的富贵全然不符。

  步舆起行时婉儿随众跪伏在路边,她以为自己已经想通,完全不怕觐见武后了,然而跪下去时身子却像是有自己的知觉一般,自发地就向低里压去。步舆很快便从她身边经过,一感到头上那片阴影过去,婉儿便悄悄抬起了头,想要伸直脖子看一眼皇后的仪驾,然而入眼却见步舆转了个头,又从十余步外回来,停在了婉儿面前。

  那位尊崇贵隆的天后陛下穿着略显破旧的衣裳,自步舆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不辨喜怒地开了口:“你便是内书堂荐上来的人”

  婉儿的心莫名地跳起来,伏身下去,轻轻道:“妾自下课便被召前来,只知陛下欲考试妾的学识,其他一概不知。”

  武后像是笑了一下,也可能只是单纯的嘴角牵动,她手里捏着一串佛珠,边摩挲边道:“你叫什么”

  婉儿迟疑片刻,方道:“妾名婉儿。”

  武后偏了头,轻轻道:“婉儿”与婉儿从前听过的爽朗嗓音不同,这次的语声非常温柔,念得婉儿心头一跳,颤巍巍地向前挪了一点点,道:“正是。”武后便突然笑了,看着她道:“倒是个好名字。你姓什么”

  婉儿的手微微地抖了一下,心猛地跳了一下,又骤然停了,她抿着嘴,轻声道:“姓郑,贱名郑婉儿。”

  武后一字一字地将她的名字重复了一遍,声音里骤然带上了几分愉悦的笑意:“荥阳郑氏,山东著姓,不错。”

  婉儿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些急迫,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低着头,平静地道:“贱妾乃是罪没入宫的奴婢,并非郡姓郑氏。”

  武后笑了笑,漫不经心地道:“郡姓也好,虏姓也罢,终久不过是个虚名,以后朕唤你婉儿就是,高延福,以后让她到紫宸殿当值。”她说完这句便抬了抬手,步舆慢慢转了个圈,向前走去。

  婉儿自幼秉承家学,满目所见,都是世家谱系,满耳所听,都是薪火传代,却还是头一次听见有人说“姓氏乃是虚名”,一时怔住,等步舆远去,兀自睁着大眼,怔忡着望向前方。还是高延福将手肘把她一捅,呵斥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跟上去”

  婉儿愣愣道:“可是还未试策”

  高延福咳声道:“陛下说让你去紫宸殿,你就去紫宸殿,罗唣什么”

  婉儿无法,只能小步跑去,费力地跟在皇后的仪仗中抬步舆的都是身强力健的内侍,虽抬着重物,却比常人趋走还来得快些,婉儿打小从母亲就学,一举一动,都讲究个芳姿仪态,步态是好看了,论迅捷却不及,因此颇费了些力气才坠在队伍末尾,那最后的侍女瞥了她一眼,笑道:“从未在各殿当值过么”

  婉儿已走得渐渐喘息起来,不肯在这时断续开口,便只微微颔首,那人一笑,道:“我们娘子素来好动,你这体格,还是快将武事习练起来才好。”

  彼时婉儿只道她指的是仪从跟随之事,以为天后年少时虽有弓马骑射之技,如今年纪既长,位分又尊,必不至再如从前那般不顾身份体面,与宫人嬉闹比试,若是寻常的后宫趋走,再是频繁,又能有何难纵是外出,内宫仪仗,自不与外朝相同,又何谈“习练武事”心里既未以为然,事后数次同侪约她去学骑射时,便都托词不去,殊不知这位天后陛下既敢以皇后之身垂帘,又公然以帝后并齐为二圣、开前人所未有之局,婉儿所知的那些礼法规矩,于她其实全无可套用之处。等婉儿侍奉日久,终于渐渐摸透了这位的脾气性情之后,再回想当初,却是追悔莫及。

  武后的舆从停在了弘文馆。婉儿远远看见这边恢弘的馆阁,心不知不觉又跳得快了起来,她本已坠在最末,这会儿又悄悄退了一步,将头也压得极低。她想自己年纪小,本来就比前面的人要矮些,再这样一低头,武后在前面便应当看不见了,谁知武后虽未见她,却一口叫道:“婉儿呢”

  前面的人应声转头,许多目光都投到婉儿身上,她只得硬着头皮上前,依照素日所见似模似样地行了一礼,听武后道:“此为弘文馆,举凡详正图籍,教授子弟,皆在此中。”

  婉儿不明白武后为何要对自己说这些,斟词酌句,小心翼翼地道:“那想必是天下俊才云集之所。”她不必抬头,也可感觉武后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手不知不觉便握紧了,掌心似乎有汗,又似乎只是热气,总之是闷的难受,于是又悄悄地松开了手。她一动,武后的目光便向下,落在了她的手上,轻笑道:“你这动作,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婉儿可以听见自己的心一下、一下地跳动,越跳越慢,越慢越高,越高又越用力,她觉得自己的嗓子有些干,呼吸有些凝滞,忙将舌头抵在牙齿上舔了一下,刚要开口,武后却又笑道:“这样一来,就更像了。”她说完仰头去看弘文馆的牌匾,这字是今上陛下题的,不过中规中矩而已,然而武后却似对这副字很着迷,背着手看了许久,再回头时,眼睛向婉儿一看,笑道:“向例,朝廷凡有制度沿革、礼仪轻重,皆要向弘文馆的学士们咨议,朕刚坐到紫宸殿后的时候,他们便议论过该用何种礼仪,那时许多人都认为朕根本不该坐在那里,反对的最激烈的那个叫什么来着是了,是那时的弘文馆直学士上官仪。”

  她知道了这是婉儿的第一个念头。随即第二个念头也闪了出来:她知道了多少

  婉儿又舔了舔自己的牙,舌尖用力拂过齿尖,被锐利的地方戳出一点疼痛来,她恭恭敬敬地低了头,扬声道:“陛下,妾有事启奏。”

  武后转头看她,婉儿定了定神,上前一步,道:“妾之父祖,以罪遭诛,妾随母没入宫中,故称母姓郑氏。妾之父实为天水上官之子,名曰庭芝,妾之祖父,名曰仪。”

  武后笑着看她:“所以你方才自称郑氏,却是骗朕的”

  婉儿微微抬头,镇定地道:“妾为女流,本无传宗之虞,从父之姓,或从母之姓,于家国氏族,并无违背,究之于古人,也常有从母姓之例,故妾以母氏为姓,不能算是欺瞒。”

  武后挑眉笑道:“朕若没记错,你母亲正是出于荥阳郑氏。你方才却说你不是郡姓”

  婉儿道:“母亲虽出于荥阳郑氏,却归于上官氏,其后又没入宫中为奴,成为奴婢之流,怎敢妄称郡姓”她的手心里已被汗湿透,面上却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只差一副广袖,便差可拟做一位世外高人了。

  武后盯着她看了半晌,方笑道:“好伶俐的口齿,单凭这点,便知是上官仪的孙女,罢了,朕不怪你,只问你一句,除此之外,你还有没有话要说”

  婉儿回忆起遇见长乐公主的那个下午,殿中省的人召她反复鞠问,旋即破格将她选入了内书堂。婉儿一直以为这是长乐公主向哪里提了一句,或是哪里的贵人看上了她,却不曾想过宣召她的会是武后。这样看来,从那时起,武后便已经对自己留心了罢倘或自己和盘托出,倒显得自己看穿了武后的心思,聪明外露,未必是真聪明。可是倘若不说,日后对景发作,亦是一患。却怎生想个法子,一劳永逸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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